本文時代周報 作者：彭巖鋒

人類終于懶到連外賣都不愿點了。當你半躺在客廳的沙發，輕聲喊了一聲“我要吃豬腳飯”。手機獲得指令，開始自動操作，在外賣App快速完成比選、下單和付款。半小時后，你要的豬腳飯被送到桌前。

AI手機正讓這樣的場景變為現實，豆包手機則把這場關于產品迭代與商業模式革新、AI權力邊界與技術倫理博弈的討論推向輿論中心。我們享受極致便利，或許不自覺地含上了AI時代的“安撫奶嘴”——獲得即時滿足，也悄然讓渡了用戶自主權、數據主權乃至未來選擇。

這款由字節跳動旗下豆包聯手中興通訊聯合推出的新品，擁有系統級權限的AI手機助手，向我們展示了現在技術可以抵達的“迷人”彼岸：用戶只需對手機發出一句指令，豆包助手便可在不同App之間自動完成訂餐、訂票、比價購物、跨平臺整理信息等一系列的完整操作。

從技術角度出發，豆包手機無疑是科技跨越和產品迭代的杰作。它通過安卓底層權限模擬用戶操作，實現跨應用的自動運行，被認為是智能體規模化應用的前奏。樂見其成者眾多，首批3萬臺備貨迅速售罄。中興商城12月16日開放豆包手機的F碼候補通道，重啟銷售。

在豆包手機之前，榮耀、OPPO、vivo、小米等手機廠商已上市搭載AI功能的新品，推出專屬AI手機助手。AI手機的野心絕不是硬件銷售，核心是搶占AI時代的流量入口乃至意念入口，構建一個以自身為中心的流量閉環。AI助手通過深度嵌入手機操作系統，嘗試成為用戶與所有數字服務之間的唯一且必需的代理層。

圖源：AI生成

這不只是商業模式的升級，更是互聯網權力格局的重構。原本相對去中心化的應用生態將向高度中心化的AI代理生態遷移，壟斷性遠超當下任何一個超級應用。攻防大戰已經打響，微信、支付寶等應用相繼限制豆包手機助手的操作權限。

在某種程度上，AI手機實質上是將用戶數據化、私有化并貨幣化。AI崛起，萬物互聯，數據是最具價值的資產。它不是靜態庫存，而是動態的“流”。AI手機帶來一種全新可能，預測、解析和調度這些易逝的數據流，并將之轉化為自有生態的拱衛，把散落的用戶意圖匯成可獨家開采的富礦。

加拿大媒介理論家麥克盧漢曾發出警示，“我們塑造工具，然后工具塑造我們。”上世紀80年代，學術界曾批判電視讓人淪為“娛樂至死的物種”。而今，AI正無孔不入地滲入生活的每個角落，帶來極致便利，也可能讓我們淪為“指令至死的用戶”。

人，是一切的起點，也是一切的終點。技術把人類從經濟必然性中解放出來，要還自由以時間，還生命以意義。更直白的總結是——科技的使命是讓人成為更自由的“懶人”，從機械重復中解脫，投身更具創造性的活動，而非讓渡思考與判斷的主權。

技術工具論將技術定義為“價值中性的工具手段”，認為技術只作為實現人類預設目標的中介存在，本身沒有道德屬性。不過，技術在特定情境和模式之中，價值傾向難以避免。正如科技史學家梅爾文·克蘭茲伯格所言“技術既無好壞，亦非中立。”一旦技術邏輯、商業模式將效率、便利置于自主、隱私與生態多樣性之上，就具備了強烈的價值傾向，就可能產生肉眼可見的影響。

科學界、企業界人士多次表達對AI的擔憂，核心不是反對技術進步，而是警示權力過度集中帶來的風險。對于AI，我們不應簡單接納或拒絕，而應清醒審視與主動塑造，捍衛開放互通的生態原則，建立技術、監管和產業等多層協同的治理框架。技術層面強化可溯源、可控制，監管層面明確責任劃分與救濟路徑，產業層面建立行業共識與最佳實踐。唯有如此，我們才可能成為駕馭AI的理性主人，而非依賴喂養的“數字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