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昊星

大腦是人類最精密的器官，大約有1000億個神經元。與其他身體器官相比，一旦受損或遭受疾病侵襲，往往難以恢復。但腦機接口技術的迅速發展，正在將這項幾乎不可能的任務變為可能。

腦機接口怎么“接”？

什么是腦機接口？簡單來說，腦機接口可以通過識別腦電波特征直接讀取大腦意圖，將其轉化為計算機指令，實現人與機器或外部環境之間的直接信息交互。

如今，腦機接口技術已經能夠幫助癱瘓患者重新“行走”，讓因疾病或意外而失語的人重新“開口說話”，甚至讓部分失明患者恢復一定程度的“視力”。除了這些醫療應用外，腦機接口還在康復訓練、情緒調節、外骨骼控制等方面展現出巨大潛力，為改善和提升人類生活質量打開了新的可能。

近日，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聯合腦機接口產業聯盟發布《腦機接口技術與應用研究報告(2025年)》（下稱報告）顯示，中國腦機接口技術向實際應用領域邁進的進程顯著提速，在醫療健康領域針對癲癇、抑郁癥、脊髓損傷等疾病的精準治療案例持續涌現。報告也提到，腦機接口已步入技術爆發式發展階段。

腦機接口目前主要有三種技術路線：侵入式、半侵入式和非侵入式。

開顱把電極直接植入大腦內部，屬于侵入式；如果只是在頭皮和顱骨之間植入傳感器，則是半侵入式；而通過頭戴設備采集腦電波信號的方式，屬于非侵入式。

大連理工大學醫學部生物醫學工程學院教授叢豐裕在接受中新社國是直通車采訪時表示，侵入式和半侵入式腦機接口雖然在數據采集精度上更高，但技術難度也更大。目前，侵入式腦機接口仍面臨生物排異、感染風險以及倫理審查等諸多難點。

目前，國內已有侵入式腦機接口進入臨床試驗階段。據新華社消息，2025年3月，中國科學院腦科學與智能技術卓越創新中心聯合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與相關企業，開展了侵入式腦機接口的前瞻性臨床試驗。這標志我國在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上成為繼美國之后，全球第二個進入臨床試驗階段的國家。

受試者是一位因高壓電事故四肢截肢的男性。受試者2025年3月植入該腦機接口設備以來，系統運行穩定，術后至今未出現感染和電極失效的情況。僅用2周至3周的訓練，受試者可以借助腦機接口系統下象棋、玩賽車游戲，達到了跟普通人控制電腦觸摸板相近的水平。

這些技術路線我國“并跑”

叢豐裕指出，在腦領域中，我國在傳感器布設數量、芯片工藝以及顱內數據本地化處理等方面相較于美國還存在差距。在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還有很長的路要追趕，但在半侵入式和非侵入式方向，中國并不落后，目前整體處于并跑狀態。

報告顯示，美國和中國在2條技術路線方面，均并行布局發展。在全球范圍內，聚焦有創技術路線的企業數量美國位居首位，中國緊隨其后。

例如，在半侵入式領域，清華大學醫學院腦機接口研究團隊與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聯合，成功進行了無線微創腦機接口臨床試驗。受試者是一位因車禍造成脊髓損傷、四肢癱瘓14年的患者。手術后康復訓練三個月后已實現自主喝水等腦控功能，抓握準確率超過90%。

在非侵入式腦機接口領域，中國已經研發出多款自主產品，如腦機接口智能頭環、腦機接口床墊、腦機接口外骨骼系統等，其中部分產品已經進入量產階段。

叢豐裕表示，目前非侵入式腦機接口產品正吸引越來越多投資人的關注，資金投入力度也相當可觀。在大規模資本支持的推動下，非侵入式領域，我國有望在未來取得領先。

不過他也提醒，可以看到目前市場上推出了一些相關概念產品，但非侵入式腦機接口技術整體上仍未達到大規模應用的階段，尤其是消費級產品更多還處在探索和試驗階段。整體而言，其科學性和技術成熟度仍顯不足。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國內腦機接口的主要落地場景集中在醫療康復領域，例如輔助癲癇和帕金森病治療、植物人促醒以及腦功能障礙恢復等。這些應用主要以功能修復為目標，但未來的發展趨勢將逐步從修復擴展到能力增強。

叢豐裕直言，腦機接口未來的應用重心將從彌補大腦功能不足逐步拓展到增強大腦能力。例如，它有望提升注意力、記憶力和目標識別能力，讓電競選手反應更迅速，讓工業生產監控員具備過目不忘的技能，通過腦機接口顯著增強認知與反應速度。

人才培養刻不容緩

工信部等七部門日前聯合印發的《關于推動腦機接口產業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提出，到2027年，初步建立先進的技術體系、產業體系和標準體系。到2030年，培育2至3家有全球影響力的領軍企業和一批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構建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產業生態。

但目前，不光是中國，全球腦機接口產業仍面臨兩大突出問題：一是缺乏具有引領作用的龍頭企業，行業整體呈現“小而散”的狀態，尚未形成完善的產業鏈和生態；二是高端人才供給不足，既缺乏跨學科的復合型研發團隊，也缺少能夠將前沿科研成果轉化為實際應用的工程化人才。

報告指出，從全球腦機接口企業的類型分布來看，當前產業生態呈現出鮮明的特點，即龍頭企業稀少，上市企業占比不高，中小企業構成主力軍。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統計數據顯示，從企業規模構成來看，我國腦機接口產業仍以中小民營企業為主體。腦機接口產業聯盟的統計結果顯示，其會員構成中，中小民營企業的占比超過50%。

此外，人才“青黃不接”是更大的難題。叢豐裕介紹，腦機接口是一項高度交叉的學科，涵蓋腦科學、材料學、傳感器硬件、人工智能算法等多個領域。但國內高校評價體系仍然以學院為界，難以支持教授跨院系長期兼任，制約了跨學科團隊的合作。而歐美高校的制度則更加靈活，教授可以在多個學院同時開展研究，促進了資源整合與學科交叉。

目前，已有高校開始關注腦機接口學科交叉性強的特點，并專門開設相關專業。天津大學未來技術學院2024年率先設立了全國首個腦機接口本科專業方向，并已啟動招生工作。首批計劃通過二次選拔錄取20名本科生，選拔流程包括筆試和綜合面試。

“我國腦機接口企業總量已突破200家，僅招20名本科生顯然遠遠不夠。而且從本科到博士的完整培養鏈條尚未建立，人才供給與行業發展之間的缺口十分明顯。培養腦機接口人才已經刻不容緩，只有補齊體制和人才短板，我國才能在這一領域實現真正的突破。”叢豐裕說。

國是直通車

編輯：高琰瑭

責編：魏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