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月17 日,中國 AI 圈出現了一個“巧合”般的同日亮相。
這一天,兩家頭部科技公司,都把各自最重要的 AI 人物推到了臺前——小米大模型核心負責人羅福莉公開亮相;騰訊則正式官宣前 OpenAI 科學家姚順雨,出任“總裁辦公室首席 AI 科學家”,并同時負責 AI Infra 與大語言模型相關團隊。
關于兩人加入對應公司的傳聞,過去數月中行業內早有傳聞。如果說羅福莉的亮相是和小米生態大會同步的節奏,姚順雨的官宣的時間點則更加耐人尋味。
在此之前,中國AI 產業的C位,基本上由阿里和字節輪流坐莊,而騰訊除了在DeepSeek橫空出世時發力了一波AI2C之后,似乎總是蓄勢不發。
但以騰訊的地位和體量,必然難以接受長期遠離舞臺中央的局面,尤其是在兩個老對手輪流發大招刺激下,鵝廠做出調整和回應勢在必然。17 日這一天所做的人事任命和架構調整,顯然是騰訊試圖重返舞臺中央的標志性一步。
伴隨姚順雨亮相的,是一整套圍繞大模型研發重構的組織調整——AI Infra、AI Data、數據計算平臺等部門被明確拆分與強化,原本分散在不同團隊中的基礎能力,被拉回到一個更集中的中樞。
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這場高調的人才引入,究竟意味著什么?在字節、阿里不斷放大模型與應用聲量的當下,姚順雨會是騰訊 AI 當下的“及時雨”嗎?
A
姚順雨與騰訊的交集,并非從官宣那一刻才開始進入公眾視野。
最早的信號出現在 9 月。彼時,業內突然流傳出“前 OpenAI 研究員姚順雨已加入騰訊”的消息,并迅速被附加上“上億年薪”“頂級科學家回國”等的標簽。
騰訊隨后通過官方渠道進行了辟謠,但辟謠的內容卻有些偏離重點——只否認的是“上億元薪酬”的說法,而并未就是否入職這件事作出正面回應。
幾個月后,答案正式揭曉,姚順雨的“空降”不僅僅是一次人才引進,而是直接引發了騰訊大模型業務的組織架構調整。
![]()
根據近期報道披露,騰訊對內部大模型相關業務進行了系統性的重組:原本相對分散的模型研發、數據與工程能力,被重新整合為三條更清晰的主線,分別聚焦 AI 基礎設施建設、數據與評測體系,以及面向機器學習的數據智能融合平臺。
在這一輪重組中,姚順雨被賦予了核心位置。他以 CEO首席 AI 科學家的身份進入騰訊技術序列,同時兼任 AI Infra 與大語言模型部兩個關鍵方向的負責人。這意味著其職責并不局限于單一模型或研究項目,而是直接覆蓋算力基礎設施、訓練框架以及模型能力演進等多個關鍵環節,承擔起跨團隊的統籌責任。
值得注意的是,在正式官宣之前的數月里,姚順雨已經在 X上發文:“如果你收到裁員影響,歡迎私信我。”
此舉曾被一些業內人士解讀為其正在為新團隊搭建班底。頂尖研究者本身所具備的號召力,往往是人才戰略中最有效的一張牌。
這樣的案例,今年以來一直在騰訊的競爭對手身上上演,過去一年,中國頭部科技公司幾乎同步加大了對頂尖 AI 人才的爭奪力度。字節跳動在年初引入前 DeepMind 副總裁吳永輝,并讓他領導Seed團隊,強化基礎研究與模型能力建設;阿里則引入知名 AI 科學家許主洪,負責 AI To C 與 Agent 相關研究,試圖在消費級智能體方向重新建立技術節奏。
從業務層面來看,騰訊選擇在下半年引入姚順雨并非心血來潮。過去一年,騰訊在大模型領域并非沒有動作,其優勢更多體現在視頻生成、3D 建模、多模態內容理解等方向,并在部分評測榜單中取得過可觀成績。這些能力與騰訊長期積累的內容生態、游戲與社交業務高度相關。
根據騰訊官方披露的信息,混元已累計開源十余項模型與組件,覆蓋文本、圖像、視頻與 3D 方向。其多模態能力已接入視頻號、騰訊游戲與廣告生產體系,逐漸形成規模化應用。
但在推理能力、長文本處理以及更具系統性的 Agent 化能力建設上,騰訊尚未成為塑造行業心智的那個角色。相較之下,這些恰恰是當前大模型競爭中,逐漸被視為“通用能力底座”的方向,尤其是在需要走量的C端市場。
結合姚順雨的技術背景,不難發現與騰訊當前的“短板”形成了呼應。而與之同步發生的架構調整則表明,引入姚順雨,一方面是騰訊有借助頭部人才“樹大招風”之意,針對AI人才進行補強,同時也是對AI戰略調整的一次重要信號。
B
當前, AI 技術正處于從實驗室走向產品級落地的關鍵拐點上,單靠“模型更大、數據更多、算力更強”的路徑,正在顯露出邊際效用遞減的跡象。這是姚順雨此前在一檔播客中表達的觀點。
姚順雨在其文章《The Second Half》中提出,AI 已經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真正的分水嶺不再是模型是否足夠強,而是模型是否開始參與現實任務、是否能夠在真實環境中被衡量、被糾錯、被持續改進。他將這一變化概括為“從解決問題,轉向定義問題”,并強調在這一階段,評測的重要性正在超過訓練本身。
這位前OpenAI科學家的觀點,無疑是對當前AI產業競賽規則的一次界定。
過去幾年,AI行業的主要共識是“能力先行”——只要模型足夠大、足夠聰明,應用自然會隨之出現;但進入所謂“下半場”后,問題開始反轉:模型能力已不再稀缺,真正稀缺的是可被反復執行、可被量化評估、能夠穩定交付結果的任務體系。
把這一邏輯放回騰訊的現實語境中,不難發現,過去一年,混元在多模態、開源等技術層面持續積累聲量,也多次進入開源社區的討論視野;但在更廣泛的用戶感知中,混元長期卻有些“存在感不足”。
真正面向 C 端的窗口,更多落在元寶這一AI原生App上,但根據 QuestMobile 的 2025 年三季度 AI 應用行業報告,在原生 AI 應用的月活躍用戶(MAU)排名中,豆包以約 1.72 億領先、DeepSeek 約 1.45 億,而騰訊元寶的 MAU 僅約 3,286 萬,遠落后于頭部競品。
而在微信上,騰訊也先后作出一些嘗試。2025 年以來,微信開始對“搜一搜”進行 AI 化改造,多家媒體披露,AI 搜索正從二級入口被提到一級入口,用戶點擊頂部搜索框即可調用 AI 搜索能力。
![]()
但另一方面,騰訊對于通用Agent的態度也相對謹慎,反觀護城河的另一邊,字節方面已經嘗試將豆包推進到手機OS層面,阿里在近期推出夸克AI眼鏡,將模型能力的“有用”“可用”一面落地到更生活化的場景中。
這些嘗試本身并不存在對錯,但它們共同揭示了一點:當 Agent 走向執行層,技術問題會迅速轉化為產品、平臺與治理問題。
而在這一點上,騰訊面臨的約束條件更為復雜。作為中國最重要的超級入口之一,微信本身既是 Agent 的潛在舞臺,也是規則與邊界的制定者之一,這決定了騰訊在推進通用 Agent 能力時,很難像創業公司或單一硬件廠商那樣激進試錯。
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姚順雨的加入,似乎意味著騰訊出現了一個潛在的方向轉移。騰訊總裁劉熾平曾經公開說過,“微信最終會推出Agent。但現在,AI市場仍然非常早期”。
作為Open AI Agent戰略的重要人物,姚順雨也許有望推動這一愿景更早實現。
但想要把Agent能力融入到現有的超級入口中,騰訊的問題還不只是模型側。
C
回到騰訊的AI戰略上,如果只把騰訊當前的處境,歸因于“模型不夠強”,顯然過于簡單。
過去一年,騰訊并非沒有在 C 端下注。以“元寶”為代表的獨立 AI 產品,在買量和投放層面并不保守:多份投放復盤顯示,2025 年以來,元寶的素材投放量持續攀升,長期位于頭部區間,但轉化效率并未同步改善。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同一時間段內,豆包已經在用戶規模上拉開明顯身位差距——到 2025 年 10 月,二者的 DAU 量級相差接近一個數量級,中間還隔著一個DeepSeek。這意味著,即便在“肯花錢”的前提下,元寶依然難以追上對手,問題很難只用“起步晚”或“模型差距”來解釋。
這一點,在騰訊對外的表述中同樣可以找到側證。在財報溝通與公開采訪中,管理層多次強調 AI 投入會持續增加,但更強調“理性投入”和資源效率。官方的態度看起來像是,騰訊并不急于用一款 C 端 AI App 去“證明自己”,而是仍在尋找更符合自身體系的落點。
但 C 端競爭并不會因為一家公司的節奏選擇而放慢。對元寶而言,壓力并非只來自前方的豆包,還來自身后的快速追趕者。
隨著阿里方面千問App近期發布,其投放和下載節奏明顯加快:在公測首周累計下載突破 1000 萬次,顯示出強勁增長勢頭。
與此同時,騰訊元寶雖憑借生態投流維持在蘋果下載榜前列,但在活躍體量上仍落后于豆包和 DeepSeek,而且在投放測有被千問反超的趨勢。
![]()
這種“前堵后追”的局面,使元寶所處的位置愈發尷尬:向前看,豆包已經占據規模與心智優勢;向后看,阿里擁有更完整的產品矩陣與入口資源,隨時可能通過協同打法放大單點突破的效果。
這樣的被動和騰訊長期的策略有關,而騰訊長期以來更偏向“賦能式 AI”——模型服務于既有業務,而非重構業務本身。這種策略在穩態時期有效,卻在AI生態爆發的25年下半年卻顯得被動 。
這種“保守”甚至不是AI研發層面,而是產品層面本身。即便是在微信內部,AI 能力的釋放依然謹慎,更多作為功能增強,一直沒有邁出革命性的一步,姚順雨的加入,無疑是騰訊AI的一場“及時雨”,但能否顛覆過往的AI戰略思路,仍然有待觀察。與其把姚順雨視為騰訊 AI 的“答案”,不如把他視為一個信號:騰訊已經清楚地認識到,單靠漸進式改良,很難在 2026 年之后更加激烈的 AI 競爭中保持從容。
無論是元寶的追趕壓力,還是微信在入口層面的抉擇,都在倒逼這家互聯網巨頭重新思考一個問題——當 AI 從能力競賽走向產品與入口競賽,騰訊是否愿意、也是否準備好,追趕上對手的步伐。





京公網安備 1101140201353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