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疆怎么做產品。
創新很容易失敗。跟隨則風險小得多。一家消費電子公司如此總結做新品的方法論:瞄準行業第一品牌,一比一照搬設計,“如無必要,不做改動”;再針對一個可量化的關鍵性能指標投入研發,形成賣點。
大多數公司雖然沒總結得這么清晰,但也以類似方法研發新品。手機、汽車、沖鋒衣、口紅眼影,甚至奶茶……各行各業都是如此。借助中國完備的供應鏈,追隨特別便利。
這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在進入大疆的主場時遇到了困難。
多個手機品牌和消費硬件公司或組建團隊、或投資外部公司,研發手持云臺相機。他們不能錯過這個新市場。過去一年,大疆 Pocket 3 在全球賣了近千萬臺,售價與中高端 Android 機型相當,利潤率則高出幾倍。
做手機、做無線耳機甚至造車,可以去找蘋果、特斯拉多年扶持的大批供應商。但拆開 Pocket 3,大部分元件都是大疆自己研發或定制——從鏡頭、云臺、電機、ISP 芯片、運動算法到那塊可以旋轉的屏幕。一些最關鍵元件則完全由大疆研發,沒有供應商能做到同等性能。
“我們之前就知道它很難做,做了之后發現它尤其難。” 一位深入調研過大疆 Pocket 3 的硬件公司產品人士對《晚點 LatePost》說,這時距他們立項已經過去一年。
大疆創造殘酷競爭環境的能力像它做新奇產品一樣有效。當追趕者產品將要完成時,大疆在 10 月把 Pocket 3 起價從 3499 元降到 2799 元。兩位相關人士測算,自己造一個類似體驗、性能的云臺相機的成本不比 Pocket 3 的零售價低。而 Pocket 3 是兩年多以前發布的產品。海外數碼爆料網站已經在討論可能很快到來的 Pocket 4。
消費無人機的每一位挑戰者都嘗過類似滋味,過去十年,大疆在消費無人機的市場份額未下過 70%。
大疆孵化創業者的能力也一樣有效。他們普遍在消費電子領域帶來創新:拓竹正在重新發明 3D 打印,做儲能的正浩營收也已經接近百億元。做無弦吉他的 LiberLive、做割草機的松靈機器人也默默做到數億到十億元以上的營收。
過去一個月,我們訪談了多位大疆產品經理、工程師,它的競爭對手以及已經離開大疆的人,從 Pocket 3 來理解大疆怎么做產品。

先跑 9 年,做一個沒有短板的產品,等來市場爆發
2015 年,大疆工程師們發現一些用戶買了無人機卻不讓它飛,而是拿在手上邊走邊拍視頻——無人機的云臺可以降低畫面抖動。他們受此啟發,做了靈眸 OSMO——在蘋果大小的大疆無人機云臺上,加上 4K 攝像頭和手持握桿,用戶把手機架在上面當屏幕,在走動中拍攝出穩定畫面。
專業干活的人反饋不錯,但普通消費者不想多帶一個挺重的設備。“我當時出去旅游,背一個精靈無人機,手上一個 OSMO、一個微單,很重。” 當時作為工程師參與 OSMO 研發的舒修(化名)對《晚點 LatePost》說。OSMO 太大了,而且必須接手機才能用。2016 年,他和同事們提出做一個更小、可以獨立工作的 OSMO。 他們畫了 Pocket 1 最初的草圖, 機身尺寸形狀類似口紅,讓用戶能直接塞進口袋。
2018 年底,第一代 OSMO Pocket 發布,相機、處理器、屏幕被塞進口紅一般細的機身,上面伸出帶云臺的相機模塊。按下開機鍵,低垂的相機模塊在一秒內轉身抬起,鏡頭直直盯住拍攝對象,像是喚醒了一個機器人。第一次拿起 Pocket,難免會覺得世界被按了一下快進鍵。
前兩代 Pocket 雖然新奇,但都只賣了百萬多臺,更多是科技愛好者的玩具。第三代 Pocket 發布后的前半年,也沒有引起太多波瀾。

2024 年三季度,一家手機廠商例行調研消費電子市場發現,大疆 Pocket 3 銷量短短幾周內翻了 5 倍。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消費者幾乎一半是女性——此前的大疆產品絕大多數賣給了男性。
“從來沒見過哪個中國消費硬件產品增長如此陡峭,而且這么掙錢。” 一位供應鏈人士說。Pocket 3 不算便宜,3799 元的起售價夠買一部中高端 Android 手機,利潤則是好幾倍。
現象級的流行總是跟外部環境有關——蘋果等手機廠商多年改進視頻功能、疫情讓短視頻成為十幾億人的日常消費、小紅書在 2024 年支持 Live Photo 動態照片……當所有人試過拿起手機錄一段什么,就會有一部分人發現自己喜歡拍視頻,其中又有人需要一個比手機更趁手的設備。
經過四代改進, Pocket 3 趕上了視頻需求的爆發,而它幾乎沒有短板。
首先,畫面穩定。Pocket 3 區別于其它相機的地方是云臺——大疆無人機的最核心技術之一,有一個專門的研發部門。
用 Pocket 3 拍攝十米外的目標,手部抖動造成的畫面偏移只有 0.87 毫米,已經遠低于人眼的感知范圍。Pocket 系列的云臺不斷變得更靈巧,第三代一秒就可以轉 180 度,比上一代快 50%。
在大疆無人機之前,其它公司并沒有微型云臺的需求。過去十幾年,微型云臺的結構、制造和算法的演進主要在大疆內部完成。這成了追趕者的一個大問題——市場上有做云臺的供應商,但沒有人能在相同體積下做到 Pocket 2 的性能和精度,哪怕它已經發布 5 年。
其次,云臺控制算法強。振動發生時,算法要在短時間內精確控制三個電機的 “發力”,還要提前預測用戶的移動意圖,讓云臺旋轉早于用戶的移動。這需要大量經驗和針對不同場景的算法調試,且考慮電機旋轉時因為自重產生的慣性誤差。
更難的是結構設計和制造工藝。
Pocket 云臺有三個電機,串聯電機信號、控制的線有 50 多根,每根線有 6 股,線材外部還有屏蔽層、保護層。這 300 多股線都要塞進火柴粗細的軸孔。云臺旋轉時,還要保證線材在每個角度發出的彈力一致。工程師花了一年才解決線材難題。
最后一步是摸索出質量標準,自建產線,培訓熟練工人,讓他們學會組裝如此精密的云臺,并在一年內生產出 1000 萬個。富士康、立訊精密等每年組裝十多億臺消費電子設備的制造公司也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Pocket 2 之后,隔了三年才有下一代,主要因為鏡頭模組。
前兩代 Pocket 發布的時候,畫質都比手機領先些,“但半年到一年旗艦手機就能追上來。” 舒修說。在 Pocket 3 立項時,他已經是負責整個項目的產品經理,希望讓新產品能夠保持優勢更久。
傳感器越大,成像質量就越好。Pocket 3 用了索尼當時新推出的 1 英寸傳感器(IMX989),實際感光面積是上一代的 1.8 倍。
雖然有幾款高端 Android 手機也用了這款傳感器,但手機因此變成 13mm 厚,且鏡頭模組的光學素質和抗震性能也有妥協。大疆判斷絕大多數人不會選擇如此厚重的手機,Pocket 形態產品可以保持相當長的領先優勢。他們賭對了,Pocket 3 推出兩年多,手機廠商沒繼續用更大的傳感器。
為了裝下 1 英寸傳感器, Pocket 3 整體被放大了近四成,手柄大小從 “口紅” 變成了 “羽毛球拍握把”。更大尺寸下,Pocket 3 的畫質、云臺性能、續航,甚至屏幕都有明顯提升,不再有明顯短板。
畫質的質變對 Pocket 3 大賣起了關鍵作用。手機、微單拍視頻,快門不能太慢,否則畫面就糊了。但 Pocket 3 有云臺,快門可以到 1/50 甚至更低,畫面保留了自然的運動模糊,更接近人眼看運動物體的感受。在抖音、小紅書,這樣的畫面常常被說成 “電影感”,而 Pocket 3 調整后的色調則被稱為 “冷白皮”。
新入場對手更大的挑戰是成本。
除了相機傳感器、電源、電池,Pocket 3 大部分零部件為大疆自研或定制。傳感器來自索尼,但鏡頭定制,整個相機模塊由大疆自行封裝、制造。模仿者很難直接買到性能規格類似的零件,需要重新開發。
大疆自研 ISP 芯片(圖像信號處理器)并圍繞它整合成 Pocket 3 主控芯片。Pocket 3 不像手機等產品有復雜的計算需求,圍繞 ISP 設計主控芯片可以降低功耗和成本。一位供應鏈人士測算,Pocket 3 的芯片成本至少比采用成熟平臺的產品低 30%——這一項就差幾十元。
一位手機廠商人士估算,如果按降價后的 2799 元賣,自己做類 Pocket 3 產品幾乎沒有毛利潤,但他懷疑大疆在這個價格還有近千元毛利潤。“你做一英寸,不可能比他便宜;不做一英寸,性能不可能比他好。”
習慣復雜、習慣磕難題、習慣推翻重來
消費電子公司習慣在一個封閉的殼子里盡可能把電子元器件堆得更密,盡量規避會運動的機械部件,減少故障可能,也降低了組裝成本。比如新能源車從儀表盤按鈕到門把手都在用電子控制替代機械結構。
從無人機做起的大疆并不介意復雜。
Pocket 3 上的旋轉屏像云臺一樣完全為大疆定制。市面上沒有現成的 2 英寸 OLED 屏,大疆為了色彩豐富,專門找面板工廠定制。屏幕的旋轉結構用了多塊磁鐵組合優化手感,還在中段做了限位,劃過 45 度后,松手屏幕也會轉到底,而不到 45 度則會自動返回原位。
翻轉屏的手感對標了 Zippo 打火機,反復調試。舒修說,“我們希望用戶覺得開機的瞬間比較解壓,做成一個小小的儀式,讓人開心。”
定制元器件比采購現成的更貴,但大疆習慣為了設計目標去定制。
大疆的全景相機 OSMO 360 用了 1:1 的方形傳感器。之前市面上的產品通常用手機、運動相機常用的長方形傳感器,這樣成本更低,但沒有盡可能全部發揮傳感器的能力——全景相機拍出來的原始畫面素材是圓形,長方形傳感器會有更大比例沒有發揮作用。
大疆創始人汪滔很少說 “不喜歡”,但他會更關心他喜歡的項目,然后對這些項目提更多的要求——他是產品開發復雜、磕難題和推翻重來的原因。
做電助力山地車時,汪滔經常晚上十一點空降產品線辦公區,主導多個版本電助力單元的開發,最終把電助力單元的功率密度做到行業最高。
早年研發 RoboMaster 玩具坦克,為了讓它更真實模擬對戰,汪滔甚至要求工程師研發電子皮膚,鋪在外殼上,感受被橡膠炮彈擊中的力。
這些要求磨礪出了更好產品,也給了工程師鍛煉機會。RoboMaster 項目結束后,研發電子皮膚的工程師創辦了一個上百人的公司,給人形機器人公司供應觸覺傳感器,還曾參與特斯拉 Optimus 機器人的投標。
大疆的產品基本沒有一兩年固定更新節奏,要磨到產品有足夠差異才發布。
前兩代 Pocket 只間隔兩年,但 Pocket 3 花了三年。舒修之前擔任產品經理的 Action 2 磁吸分體設計相機等了四年才有下一代,因為 4 納米的 ISP 芯片終于可以把發熱降低到大疆現在對視頻的硬要求——連續拍攝 4K60 視頻不過熱。此時他已經升任大疆影像業務負責人幾年了。

分體狀態的 OSMO Nano(2025)和 DJI Action 2(2021)。
最極端的例子可能是 ROMO 掃地機。掃地機早就是中國競爭最激烈的消費硬件市場。大疆的策略是把掃地機造得更自動化,減少人工干預率,讓人省心。
掃地機基站的拖布清洗盤很容易被污物阻塞,需要人拆卸清理,又臟又臭。大疆的工程師一開始新設計了清洗盤和污水箱,讓它更容易拆卸清洗。但后來他們徹底拿掉了可拆卸結構,改為完全自動清洗,并因此重新設計了大部分結構。
掃地機的傳感器方案也換了好幾次。大疆原本想把車、無人機上的激光雷達和點云技術用到掃地機上,一些工程師當時想 “在家居產品上用這么好的雷達,效果絕對炸裂、吊打。” 這版方案最后沒用上,因為激光雷達太貴了。
2024 年 4 月,他們改用雙攝像頭加雷達的避障方案。此時,ROMO 已經迭代到第四版,隨時可以量產上市,但被高層叫停再改。
我們了解到,在發布前,大疆高層認為掃地機創新點還是不夠,需要在外觀上有突破。
大部分掃地機是黑白灰的圓盤機身加正方基座設計。基座就像電腦機箱一樣立在墻邊。在汪滔的引導下,基站從白色長方體變成透明水母形,掃地機機體上方也做成全透明。最終的產品風格很像蘋果的 Power Mac G5。

ROMO 掃地機外殼設計參考蘋果初代 iMac 的透明水母造型。外露的零部件像蘋果 Power Mac G5 的內部一樣經過設計,不顯雜亂。
透明帶來未來感,也是大疆的審美偏好。他們此前曾推出透明的麥克風、Pocket、OSMO Nano,甚至無人機樂高模型都有透明款,但掃地機結構復雜得多。全透明意味著產品內部布線要更簡潔,模塊集成度更高,不能涂太多膠水,以及需要處理風、水、電各個復雜系統——不只是單純展示電路板。
透明的要求讓制造更難。原本可接受的內部劃痕、瑕疵在包上透明亞克力板都變成制造缺陷。
掃地機團隊近百位工程師繼續投入一年,幾乎重新設計了內部結構以及多數零部件,花了數百萬元重新開模。
“在大疆做產品就是這樣。” 一位工程師說,汪滔不能容忍一些別人覺得很小的問題,會讓工程師重做,不管已經花了多少時間,“如果誰因此心態爆炸,說明他不適合大疆。”
從完全依賴年輕人,到有成熟體系的大公司
一位前幾年離職創業的前大疆工程師將這家公司在無人機的壁壘、影像設備的領先優勢歸結為人:“本質上是汪滔和一群有技術追求、做事一絲不茍的技術人才的共同選擇。”
大疆有非常濃厚的工程師文化,工程師有主導地位。另一位大疆前工程師回憶早年的公司氛圍。即使是實習生,也可以在內網提想法,并被采納,“可能汪滔就覺得這小伙子不錯,直接拎出來現場轉正。”
工程師以前還會在社交媒體上發新產品的設計,征集更好的解決方案。如果有人能在幾張簡單的說明圖里呈現更好的想法,就會收到加入大疆的邀請,一起把它做出來。
大疆研發部門工程師有不同級別,但相互之間沒有匯報關系。工程師的一部分工作是項目制,他們需要向業務線的項目經理匯報,項目經理再往上是事業部負責人和大產品經理,直接向汪滔匯報。
工程師們追求成為 “產品經理”,因為產品經理能主導一個新產品的誕生,印上 DJI 的標,“這個牛逼可以吹一輩子。” 一位前大疆工程師說。大疆的產品經理大部分從工程師做起,他們必須懂技術,知道一項技術的上限在哪,如何改進。
除了汪滔感興趣,決定要做的項目,立項的產品多數設想來自產品經理和工程師。
Pocket 最初就是三個工程師提出設想,帶著草圖和樣品,找到當時直接向汪滔匯報的大產品經理,開了一次會就很快立項。參與項目的舒修說,“說服老板不用幾十分鐘,用 demo 再加幾個點就行。前提是確實能解決一些用戶需求,以及讓人聽著就很嗨。”
汪滔曾說自己崇尚比較酷、比較美的東西。他認為,追求美會轉化成一種戰斗力,這種戰斗力最終會做出好產品。酷或者美是一種品位,大疆作為一家公司的商業決策、產品設計、技術取舍 “最終都會落在品位上”。
2013 年 5 月,精靈無人機剛問世,大疆還未持續盈利,汪滔就提出要辦一場 “機器人對抗射擊” 的比賽,也就是后來的 RoboMaster。RoboMatser 主要面向大學生,參賽選手需要獨立研發制作工程、步兵、英雄等多種地面和空中機器人,通過第一視角操控機器人發射彈丸攻擊敵方以及防御。

RoboMaster 賽事對戰場景。
RoboMaster 每年耗費 8000 萬元,幾乎沒有收入,只是為了培養強調實踐的工程師文化,以及發掘人才。汪滔在 2015 年的 RoboMaster 頒獎儀式上說,“用三輛車把這群人(參賽者)拉走,放在一個地方,可能幾年以后就出來十家非常好的公司了。”
相當一部分獲獎者被拉進了大疆。過去十多年,大疆靠 RoboMaster 賽事招聘了超過一千名工程師。宇樹創始人王興興、妙動科技創始人高建榮和 CTO 楊碩以及多位特斯拉 Optimus 機器人團隊的工程師都曾參與或曾為 RoboMaster 賽事工作。
直到現在,還有一些深圳硬件公司會在招聘機器人和運動控制工程師時明確要求應聘者要有 RoboMaster 參賽甚至獲獎經歷。
企業自有生命階段。 一個大公司變大之后,不可避免地開始引入大公司的流程和管理,研發新品也不會像創業之初那么天馬行空。
2018 年,大疆調查后發布內部公告稱貪腐導致超過 10 億元損失。多位前大疆員工說,在那之后,大疆增加了一些流程和管理。在此之前,有些項目工程師就能決定用哪家供應商。
雙減政策落地后,RoboMaster 也取消了面向中學生的賽事,并停止研發、銷售新的教育機器人。一些參與該項目的工程師離開了大疆。
據我們了解,大疆現有員工超 3 萬人(含生產線與直營門店人員),已經完全是個大公司。其總部員工在深圳的大疆 “天空之城” 工作。兩座 40 多層的雙子塔外掛了 12 個由鋼和玻璃混合構筑的巨型辦公空間,由福斯特設計事務所和大疆團隊共同設計。上一個福斯特參與設計的科技公司總部是飛碟狀的 Apple Park。
大疆組織按產品線劃分,每條產品線運作方式都相對獨立,接近一個子公司。大產品經理負責該產品線的項目統籌與結果,他們可以跨部門調動資源,人員不足可申請校招名額,新材料、云臺等可復用的底層能力,則由獨立的平臺部門建設并向各產品線供給。
做產品時,大疆執行嚴格的評審制,產品最終是集體決策的結果。如果出現重大失誤、質量事故,大疆會追責項目組,不懲罰個人。
一項產品從立項到樣品、修改、測試、上市,每個階段完成轉入下一階段前,都需要經過評審,評審組完全獨立于產品項目組。他們決定一個產品能否量產上市。評審組會確定幾十項指標,類似結構強度、密封性、抗振性、外觀等,然后交由對應的技術模塊小組評審。模塊小組成員來自各個部門的專業工程師,懂聲學的就評審產品的聲學指標,懂質量的就評審產品可靠性。
即便如此,一位曾在新能源汽車業和半導體產業工作過的大疆前工程師認為 “大疆仍然比中國絕大部分硬件廠商更開放。” 不止一位離開大疆的創業者對《晚點 LatePost》表示,大疆依然是非常適合工程師成長的環境。
但這家公司多年聚集、培養了一些懷念向往更自由氛圍、尋求更激進挑戰的人。一位大疆產品經理在 2020 年離職時創業時對同事說,自己的青春在消失,他要抓住最后一次做大事的機會。過去幾年,前大疆員工創辦的硬件公司在多個領域成為新星,有的則加入大疆的對手與之競爭。
消費無人機的戰爭早已結束,大疆進駐好萊塢電影以及廣告產業的工作流程,幾乎贏得整個市場。現在,它的無人機還在向農業、工業領域擴散。無人機產品發布像是現在的 iPhone 升級,依然領先,但不像早年那樣令人激動。
靠無人機賺的錢,大疆推出 Pocket、Action 產品線、收購哈蘇相機,撕開了影像硬件市場。GoPro 已經落敗、主流相機品牌焦慮地等待著可能的大疆相機——依靠多年積累的技術和有動手能力的人,競爭也逐漸進入大疆的舒適區。今年盈利超過大疆的中國品牌一只手就能數完。
1997 年,喬布斯回到蘋果后說,“PC 戰爭已經結束,微軟贏了”。此后他進入一個又一個新領域,用做電腦賺的錢做 iPod,讓蘋果成為消費電子品牌;又用 iPod 賺的錢做了 iPhone,帶來移動互聯網革命。
像人一樣,公司的活力也需要解決更難的問題——進入更有挑戰的市場,給自己找些新麻煩。





京公網安備 1101140201353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