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娛關門，閑魚開門。”

通過環大陸電視劇走紅的新晉流量小生田栩寧，8月20日宣布首個高端商務合作，即成為美妝品牌黛珂的LIPOSOME系列摯友，合作范圍限定京東“超級星品IP”項目。

“田栩寧拯救黛珂中國”，有媒體寫道。黛珂當晚在京東開賣后，30ml小紫瓶精華十幾秒售罄，10分鐘內全線斷貨。

正當粉絲高興地統計戰報時，網友發現了“貓膩”：閑魚當晚就出現了大量黛珂轉賣交易，“自留周邊，不需要產品，降價20元出”。

或為了降低損失，或為了提高產品利用率，近些年轉賣流量明星代言產品的粉絲比比皆是，但交易成功還沒幾分鐘就轉二手的案例確實不多見，以至于黛珂被網友戲稱“上閑魚最快的代言”。

“黛珂產品鏈接應該直接放閑魚，大家都省事。”

粉絲早早就開始準備了。

這個你或許不知道的新晉流量小生田栩寧，在今年夏天環大陸播出的電視劇《逆愛》中扮演其中一位男主，熱播期間也曾在熱搜上熱鬧過幾次。

這一仗很重要。因為電視劇播出后，網上就傳出了許多田栩寧代言的小道消息，只有黛珂成為實打實的第一個金主。即使黛珂只給出了單平臺、單產品摯友的title，“但這次我們一定要讓品牌看看檸檬水（田栩寧粉絲名）的實力。”

“切記，鎖定黛珂京東自營旗艦店，24小時內下單，只拍單鏈。”田栩寧的大粉奔走相告：開賣后一定要狠準穩快地買單和付款，“盡量做到單鏈都可以秒切（開售后，在短時間內清空商品庫存）。”

展示實力的時間在8月20日晚上9點19分，或許為了鼓動“檸檬水”（粉絲群體名稱）的士氣，黛珂把開賣時間選在了田栩寧的生日（9月19日）。很難說清所有售賣鏈接是不是都做到了秒切，但“剁椒Spicy”指出，多款規格的LIPOSOME系列小紫瓶精華10分鐘內全線售罄。

圖源網絡

許多粉絲上網“聲討”黛珂備貨不足，“根本不夠買”。在開鏈1小時后，一位促成本次合作的中間商在朋友圈高興地分享：聽說賣到500萬沒貨了，黛珂要是備足貨，粉絲說今晚能沖1500萬。

“田栩寧拯救黛珂中國”，有媒體為這次盛況定下基調。因為合作之時，這個來自日本高絲集團的護膚品牌，正在從中國多個商場撤柜，并曾在財報中被“點名批評”客流和客單價均下滑。

新晉流量小生攪動內娛、帶火昔日的網紅，不知道在這個深夜幾家歡喜幾家愁。

但很快，網友就發現了貓膩。

粉絲原本想憑借這一次代言讓內娛大地震，感受當紅小生「拉動GDP」的真正實力，然而迫不及待就想轉手賣掉黛珂的粉絲們，或許創下了“內娛代言產品最快流入二手市場”的紀錄。

往常粉絲轉賣代言產品多是在收到貨之后，但這一次，閑魚當晚就出現了大量田栩寧同款二手鏈接。以至于有網友跑去問客服：你們家旗艦店最近搬到閑魚了嗎？

圖源：小紅書@Chrysalis

樂子人走進閑魚一探究竟，才發現這瓜還沒吃完。

粉絲轉賣代言的邏輯很容易理解，要么是為沖銷量買了太多產品，往往流量明星代言多是日用品，個人短期內無法消耗；要么是看中了明星周邊，對產品不感興趣。比如這次黛珂會隨單贈送田栩寧相關周邊，如小卡和吧唧等。

粉絲轉賣代言產品并不少見，目的是給明星做銷量，自己留下周邊，讓路人幫忙消化產品，不至于浪費或者損失太多。為了路人更好接受，粉絲常常低價轉賣，自己多掏點錢換來三方共贏的局面。

但部分粉絲或許是為了逗樂網友，在黛珂戰報誕生的深夜，轉身奔向閑魚原價出貨，還是自留周邊的版本；也有部分粉絲花10-20元留下各種周邊，再把高價黛珂轉賣給路人。讓路人接盤比免稅店還貴的二手貨，氣得路人調侃粉絲“沒有幫搶官方發貨的義務。”

也有粉絲回應這不是轉賣，而是黃牛在炒作，“太火了，根本搶不到好嗎”。你也看不清到底是粉絲回血還是黃牛想多掙錢，只是吃完了瓜覺得生活又多了些許樂子。

又是前期準備買代言做銷量，又是跑前跑后解釋真不是為了回本，粉絲為了一個已經在中國大批撤柜的品牌如此努力，值得嗎？

“明星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有些是拼流量，有些是拼消費能力，品牌非常看重粉絲的消費能力，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在合作中只開單鏈，田栩寧這次就是。”在某消費品牌從事市場公關的李偉向氫商業解釋。

單鏈為粉絲專屬打造，往往只開12或24小時，粉絲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錢一試就知道。因此內娛突然出現了許多你不知道的“待爆咖們”：各個身后鋪滿了賣貨戰報，實際影視作品沒幾個。

不斷增加的品牌戰報，頻繁更新的雜志銷售榜單，在準備升咖的“待爆”們背后，隨隨便便就是幾千萬的戰績，數字變得虛無和讓人陌生，“不是說好了大家都窮，怎么粉絲這么有錢？”

這一次黛珂正式官宣田栩寧商務合作賺錢，就有粉絲喊出了“沖總目標10億”的口號。

和他在同一部劇爆火的另一個男主梓渝也在前段時間有了商務合作——偉龍小餅干，數據顯示，官方抖音直播間同款香蔥餅干24小時銷售量破1.5萬盒。“合作非常非常短，都不能算代言，就是一個帶貨合作”，李偉透露說，“品牌方非常高興，他們找梓渝只花了幾十萬，對合作結果的評價是「很合適」。”

這些年同樣憑借粉圈消費能力證明明星商業價值的還有鄧為，他曾在《長相思》里飾演男二號。8月25日，鄧為現身南京德基的迪奧活動，給該專柜帶來345萬銷量，刷新Dior美妝門店全球單日歷史紀錄的銷售額。“再次給迪奧億點小小的震撼，一天做完一個月的指標。”粉絲激動地分享。

“他們家打的人設就是購買能力極強，即使鄧為作品不多，但粉絲購買能力強。”李偉分享道。

如今的粉圈分工已經非常明確，沒錢的「學生粉」做數據，有錢的「富婆粉」沖銷量。“姐姐第一次追星，沒時間也不懂做數據，只能花錢支持了。”拿錢給明星改命的富婆姐姐是品牌最喜歡的粉絲群體，很多粉絲在向品牌推薦自家明星時都會說一句，“我們家很多粉絲都上班了。”這意味著粉絲經濟獨立、有消費能力。

擁有“富婆”畫像的粉絲為愛做銷量，但有時明星代言的產品并不符合該人群的購物習慣。比如在這次田栩寧代言中，就有不少粉絲指出：“平時用的都是lamer，這次因為田栩寧要消費降級了。”

品牌需要真金白銀拿回合作費用，粉絲需要用數據和銷量證明偶像的商業價值，可惜，現實很骨感，不是所有粉絲都是富婆姐姐，口袋扁扁的粉絲想讓路人買單。

黛珂就這樣被路人調侃成“最快上閑魚的品牌”。

粉絲用口袋證明偶像的實力，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出圈的是2021年的選秀《青春有你3》出現的“倒奶事件”。因為買牛奶能獲得“打投票”，即瓶蓋內側的二維碼，很多粉絲覺得奶太多沒地方放，以及取奶票太麻煩，直接雇人把奶倒入水溝，留下奶蓋。

當時有人爆料，此后還有27萬瓶牛奶飲料送達，市場價124.2萬元，如果喝不掉，也將被倒掉。看到粉絲“追星倒奶”氣得各位老祖宗半夜都得把棺材板掀開問一句：為什么？

對比下來，如今檸檬水們轉身賣閑魚都已經算頗具環保意識。

后來選秀被禁，粉絲們也開始收斂起來，但偶像需要銷量，粉絲就得需要努力。

奶是不能再倒了，就出現了「代吃」產業鏈：粉絲花大價錢留下周邊，專業代吃能以比市場更低的價格買到套餐，這種現象在餐飲品牌代言中非常常見。肯德基8月29日聯名鹿晗推出套餐，sku還沒上線，想要鹿晗撕拉片的粉絲就已經早早在閑魚上掛出了代吃鏈接。

無論是護膚品還是食物，粉絲好歹可以轉手找路人買單。但有一種被叫做“流量標的物”，粉絲只能純砸錢，那就是封面雜志。體積大、運費高、純粉絲向，就算你免費送路人，路人都覺得占地方。

于是，伴隨著賣雜志出現了更新的玩法“不運回”，粉絲只花錢給偶像做銷量，不要雜志。這“不運回”的雜志要么再付一筆錢留在雜志社，要么粉絲合力花錢租用一個倉庫放置，亦或是無償投放到咖啡館。

從轉賣產品到花錢什么都不留下的商務雜志，粉絲如此努力，就是為了讓品牌看到偶像的價值。

黛珂怎么想不知道，但李偉坦言：“對我家這種量級的品牌，黑紅也是紅，就怕沒流量。其實對品牌來說，粉絲轉賣代言算不上負面輿論。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要讓品牌看到流量明顯的商業價值。”

只要能成功，明星的商業價值翻倍也指日可待。

比如此前被罵上熱搜的泰國明星鄺玲玲，今年年初被飲品品牌好望水看到，“就簽了一個非常短的單鏈合作，做好望水美好星推官，主推薏米水產品，業內估計只花了10萬左右，但賣得非常好。沒多久好望水就給了一個也很短的薏米水美好大使，又賣得很好。商業價值直接翻倍，拿到了珀萊雅的品牌靈感大使。”李偉透露。

所以粉絲沒有說假話：自家偶像和頂流之間，真的只差這一個商務了。粉絲和經紀公司喜聞樂見的是，明星咖位和商務等級相輔相成。

可惜品牌也學聰明了，細分代言產品、縮短代言時間，一個雞蛋只放在一個籃子里。代言稱號五花八門，品牌摯友、品牌大使、體驗官等等無數種title，可以代的東西也從以往的品牌變成了某個條線、某個單品，乃至某個平臺，比如田栩寧這次代言的就是黛珂LIPOSOME系列單個系列里的京東單個活動。

邊邊角角的產品都可以找不同明星做背書，“代言變成了一道數學題”，胖鯨頭條寫道。

同時品牌和明星的合作時長也越來越短，以往一年起步的代言，如今逐漸被縮短至半年、三個月，甚至就短短24小時。

留給粉絲證明自己實力的時間越來越少，粉絲一刻也不能松懈，因為“只要一次掉隊，品牌就會考慮其他人”，李偉坦言。

圖源：小紅書@Alex

于是你看到商務合作滿天飛，今天官宣這個，明天官宣那個，《2025年1-5月份代言人營銷市場觀察》報告顯示，今年前五個月中國代言人營銷市場顯著回暖，新增官宣代言人數量同比增長5.4%，合作品牌數量增長1.4%。

比如前段時間外賣商戰打得激烈時，淘寶閃購仿佛簽下了整個內娛。先是在5月簽約汪蘇瀧為代言人、吳艷妮為大使。進入7月后徹底瘋狂，月初官宣楊冪、李現成為代言人，月中又快速宣布蘇醒擔任“喚醒大使”、劉敏濤出任“夜生活大使”……截至目前，已經和15位明星合作。

你在地鐵、高鐵、公交車站、不同app的開頁廣告，到處都可以不同的明星為淘寶閃購站臺，第一次知道財大氣粗的寫法。

但顯然，不是所有品牌都像淘寶有如此厚的家底，更多相對小的品牌在商務合作時喜歡找那些你“壓根不認識的明星”。

“便宜、好溝通、有銷量”，李偉坦言，“現在很多品牌根本沒預算請頂流，就找小圈子的流量明星”。據相關人士透露，田栩寧當前的代言報價為3個月400萬元。

“品牌也沒辦法，該拓的傳統渠道，該做的線上電商都做完了，還想增長只能破圈層。而這些小眾圈子里明星的粉絲，往往黏性很高，確實能在短期帶來銷量。”

沒錢又需要銷量，所以只能靠粉絲一次又一次的努力。

面對不斷出現更新的代言和title，也讓粉絲出現了一種美好的想象：這單賣好了，我的偶像明天就升咖，品牌可以助力其登上雜志，甚至出演影視劇。“沒這么懸乎，只能說會提高商業價值。”李偉指出。

這樣不同于傳統影視劇的、聚焦賣貨能力的商業價值，讓“明星”這個商品的銷售屬性更加明顯，也因此出現了許多憑借“能賣貨”出圈的待爆咖。

于是內娛出現一種奇景：巨星代言時粉絲只需要跟著買買，買不過也可以安心地做一個數據女工。但到了待爆咖身上，粉絲需要化身六邊形戰士，腳踩多只船，又要做數據、又得買貨，還得懂得如何向品牌直薦自家偶像。

在這個過程中，給偶像沖代言銷量變成了一種默認，一切只為了偶像的升咖美夢。

粉絲在給偶像造夢時，也把閑魚打造成了明星代言產品最好的二級分銷商。

“地球人報告”曾寫道：年度省錢大法就是薅追星族的羊毛。如果你想買洗發水、洗臉巾和濕紙巾等日消品，先別著急下單，而是搜搜最近有沒有流量明星新增了相關代言，再到閑魚搜明星大名和相關產品，就能看到各種待出的便宜貨。

甚至有經驗的生活家會在日消品快用完時，上網問：最近有明星準備官宣新代言嗎？

而在這條撿漏路上，最具性價比的方式是遇到明星塌房，斷情絕愛后的粉絲多看一眼代言產品都覺得是黑歷史，連夜清空家當，跟在后面低價收貨的路人笑得比誰都開心。

“那最近能撿漏的可太多了。”

（李偉為化名）

編輯｜橘總

作者｜嘴嘴

設計｜胖兔

參考資料：

1.界面新聞,《日妝黛珂為什么不再被中國貴婦愛？》,2025.03

2.胖鯨頭條,《明星代言，一把手的數學題》，2025.07

3.剁椒Spicy,《代言一天銷售額超千萬，田栩寧救得了黛珂中國市場嗎？》,2025.08

4.地球人報告,《「薅追星族的羊毛」的省錢妙招火了，聰明鬼們開始撿漏低價二手周邊》,2025.01

5.科技每日推送，《外賣大戰代言人PK！淘寶閃購請了15個，美團京東數量相同》,2025.08

6.央視網,《只要瓶蓋不要奶 倒奶式“打投”粉絲為何如此瘋狂》,2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