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在年少時便已種下。

16歲那年，蔡文寬考入清華大學航天航空學院，上大學期間，所在科研團隊就參與了大飛機（C919）的設計工作，20歲到主機廠一線工作，25歲負責國家重點型號任務，至今積累了15年航空行業的資深經驗。

在體制內的12 年里，他歷經了四個重要的工作崗位。從學習掌握最基礎的鉚釘工藝，到全機十多個系統的設計原理，再到上百個核心部件的說明書和幾千頁的技術手冊，為自己的技術成長打下了堅實基礎。

憑借出色表現，被破格提拔到總部機關，先后負責科研與訂購部門的型號管理工作，以及在綜合計劃部門從事航空裝備領域的規劃計劃工作，積累了裝備全生命周期的工作經驗，也得到了從宏觀層面去進行總體調控的寶貴經歷。

按照常規軌跡，蔡文寬本可以在體制內擁有廣闊的發展前景。然而，2022年，他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離開體制內，創立追夢空天科技，專注于混動傾轉eVTOL（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的研發與創新。

“這是一代人的百年機遇與偉大事業，我只想一步一個腳印，穩扎穩打，用10到20年時間打造世界一流航空企業。”他平靜而堅定地說。

2022年前后，低空飛行eVTOL行業迎來爆發，零重力、沃蘭特航空、華羽先翔等企業相繼成立。

政府作為頂層設計者，將“低空經濟”確立為新質生產力和戰略性新興產業，各地紛紛加速布局起跑。

據不完全統計，近30個省份頒布低空經濟發展相關政策，并將低空經濟寫入了政府工作報告。包括北京、廣東、福建、河南、湖南、山東、安徽、上海、浙江、四川、重慶、黑龍江、新疆、海南、江蘇、江西、遼寧、山西、陜西、云南、內蒙古等省份推出了針對低空經濟發展的具體執行政策及細則，明確了各自的發展目標和詳細規劃。

政策主要涵蓋基建、應用場景拓展、產業鏈培育和項目投資補助，助力低空經濟快速發展。

請輸入圖說

順勢而為，追夢空天在2023年完成數千萬種子輪融資，投資方包括水木清華校友種子基金、騰業創投等。

時隔兩年，公司再次對外宣布完成Pre-A及Pre-A+輪億元級人民幣融資，由耀途資本領投，曉池資本、同為科創投資等跟投。截至目前，追夢空天已完成三輪融資。

據悉，噸級無人物流eVTOL DF600“驚鴻”已于2024年完成首飛及全流程過渡試飛，最大航程可達1000公里，計劃于2025年啟動量產，填補了國內噸級混動eVTOL型譜空白。客運eVTOL DF3000“游龍”計劃于2025年完成首飛，目標是2028年完成適航取證，主攻城市和城際空中交通（UAM），以及文旅通勤、醫療救援場景。

近日，創投家與追夢空天創始人蔡文寬展開了一場深度對話，從低空經濟的行業進展到競爭挑戰，再到商業模式和技術應用。

以下為鈦媒體創投家與蔡文寬的對話全文，略有刪減： 政策推動與變革 創投家：您如何看待當前國內低空經濟行業的整體發展態勢？在政策推動、技術突破等方面，您認為過去一年里行業取得了哪些顯著進展？

蔡文寬：低空經濟本質上是一個由技術驅動的產業，這也是國家將其視為“新質生產力”的原因。

國家在頂層架構、法規條例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超強措施。例如，中央和部委層面推動了空域管理權的下放，包括深圳、合肥、杭州等地的試點項目。2023年出臺了《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今年《民用航空法》也發布了修訂草案，空域管理的深化改革和權限下放也在持續推進。

這種戰略符合中國的政策推進模式，即先選取試點地區進行制度創新和改革開放。以前由國務院或中央軍委管理的事務，現在逐漸下放到地方政府的交通、公安等部門。通過試點地區的經驗積累和總結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案例和方法，逐步在全國推廣。由于中國的業態多樣、場景豐富，各地結合自身資源稟賦進行了多樣化的嘗試。

低空領域與其他行業有所不同，它對自然資源的需求強烈，且涉及公共安全和社會穩定，因此政策導向性尤為明顯。政策的自上而下引導和技術的自下而上創新相互配合。

在適航領域，適航標準的制定需要平衡安全性和經濟性，標準過于嚴苛會阻礙技術發展，因此需要在安全和發展之間找到平衡。

民航局主導的適航標準綜合考慮了當前國家、社會和經濟發展的需要，產品研發、運營服務的能力水平，進行了積極創新和有序引導。相應支持許多企業在eVTOL適航方面取得了突破，例如一些企業獲得了TC、PC、AC、OC，電動推進裝置等核心部件的標準也在逐步完善。

從技術進展來看，整機企業的進展較為明顯，盡管產品上市無法像大眾所期待的那樣迅速，但研發速度已經超過了傳統航空業的迭代節奏。混合動力技術作為傳統與創新的結合，也在不斷探索迭代。

此外，氫燃料是未來航空領域的重要發展方向。雖然氫燃料的存儲、運輸、加注等供應體系尚需完善，但其在全球綠色發展、落實國家“雙碳”戰略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

在核心供應鏈方面，國內電池技術處于領先地位，電機技術與國外的差距也從5年縮小到2-3年，未來有望實現反超。

資本的助推、人才的匯聚、組織的提效、國內外技術的交流以及汽車、新能源等行業的破圈，都為低空領域的發展提供了支持。

創投家：您剛才提到空域改革和適航標準，能否詳細介紹一下空域改革的具體落地情況？

蔡文寬：試點改革是在穩步推進的，具體數量、形式以官方公布內容為準。低空空域管理權限下放的關鍵，取決于地方是否有能力承接，而非中央放權的意愿。

以深圳為例，低空管理權限下放后，地方政府需要協調十幾個部門共同參與，進一步明確職責分工、制度流程與措施手段。例如交通管理部門需要考慮如何建立管理網絡，對無人機進行有效監控；氣象部門需要提供低空氣象服務；城建部門則需要提供基礎設施等硬件支持。目前這些方面正在逐步推進和完善。

創投家：可以理解為改革正在進行中，但目前還沒有確定的具體內容，對嗎？

蔡文寬：我認為試點城市已經在很多方面邁出了較大步伐，甚至已經具備了商業試運營的條件。目前政策制定和基礎設施建設并不慢，反而比較快。

試點將會根據機型和場景循序漸進展開。安全等級要求和重量級別相對較低的低空飛行器，可以先運行起來。比如在深圳，已經基于成熟直升機機型開展了城市及城市圈的通勤擺渡服務。在杭州，則是基于無人機開展了一些區域性的運行，包括中小重量級別的物流應用，進展也頗多。

按照我的預判，這些試點城市大概用三年左右的時間，就能基本形成一套完整的、可推廣的樣板，而真正面向載人級別、高安全等級的飛行器，研制進度可能會慢一些。

創投家：您認為各地爭做“低空經濟第一城”，對地方的經濟結構性變革（產業、就業）將產生哪些影響？

蔡文寬：我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待。

首先，“低空第一城”的城市并不是人為強行制造出來的，而是從現有資源中脫穎而出的，基于自身一定的條件，比如應用場景、政策空間和產業基礎。如果沒有資源和基礎，很難冒出來。

從經濟轉型升級的角度來看，是為了實現當地產業升級的一種方式，或者是追求第二增長曲線。比如，合肥基于新能源和汽車產業尋找新的增長點，深圳則是從小型無人機向高端航空器發展。

從宏觀和微觀層面來看，地方政府會率先進行一些基礎設施建設。以前的城市基建，比如建高樓、高速公路、數字城市，現在轉向低空起降點、綜合商業體以及信息網絡服務等建設。這其實是在修建“空中的路”和地面的起降點，也類似于我們在互聯網爆發之前修建信息化高速公路一樣。這類新基建本身就是低空經濟的一部分。

從拉動消費的角度來看，低空經濟初期在公共服務、消費體驗和科教研學等領域會圍繞飛行器本身進行一些嘗試，這些領域可能會出現“百花齊放”的局面。

但低空經濟想要真正達到交通級別，我認為可能需要數個三年的時間。前三年主要是基建和一些細分領域的推廣應用，比如觀光旅游、外賣配送等。再過三年，低空交通有望逐漸進入主流交通領域，其中B端（商業運營）的應用可能會更多一些。

當然，也有一些城市已經開始在工業技術領域使用無人機，這也加速了對無人機飛手等一系列相關人才的需求，這成為了一個新的缺口。

競爭優勢與終局

創投家：相較于美國和歐洲，中國在低空經濟領域的發展究竟是存在差距，還是更具獨特優勢？

蔡文寬：從歷史積累來看，美國和歐洲在航空技術、受眾群體、資本投入和創新文化方面確實比我們更強，起步也比我們早。他們在空域開放和信息開放等方面也更早，所以過去我們確實相對落后。但現在，中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速發展，并且展現出獨特的優勢與潛力。

1、工程師和供應鏈優勢。龐大的工程師隊伍和強大的供應鏈體系，是我們的底層優勢。在無人機和新能源汽車領域，中國已經是全球領先。這些工程師和供應鏈優勢不斷孕育著技術創新，并實現跨行業轉移，這種優勢是無與倫比的。

2、航空人才的快速增長。盡管目前中國在傳統航空領域的人才數量和積累上仍弱于歐美，但差距正在快速縮小。我們預計在未來2-3年內，通過航空業自身的培養和跨界人才的加入，中國在航空領域的人才數量將實現倍增。

3、豐富多樣的應用場景。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復雜的地理面貌、活躍的經濟活動，提供了多樣化的應用場景，推動中國低空經濟快速迭代。這一優勢是美國不可比擬的。此外，中國各級政府包括補貼和支持在內的產業政策，極大推動著低空經濟發展。

4、長期穩定的戰略支持。中國將低空經濟視為一種新質生產力，從資本和制度層面給予大量支持。這使得中國低空經濟的開放程度和創新效率比歐美更高，資源投入也在不斷加碼，這種戰略上的堅定與重視，是我們發展低空經濟的核心優勢之一。

美國雖然在航空領域具有深厚技術積累和龐大受眾群體，但缺乏多場景推動和大政府支持。再看歐洲，低空經濟領域的發展已相對滯后，主流制造商甚至已被中國公司收購。

雖然中國企業的融資規模、研發進展暫時仍不如美國頭部企業，但從當前發展態勢來看，中國企業已經具備超越歐美的潛力。

創投家：目前大多數低空飛行企業是否已完成商業化？

蔡文寬：目前多數企業仍以研發為主，預計大部分交通運輸類低空飛行器，在2027年或稍晚取得適航認證。

不過在物流等細分市場里，如物流配送、應急測繪等領域，已經有一些企業的飛行器得到初步應用。

創投家：您認為低空行業未來會“百花齊放”還是集中在少數幾家公司？

蔡文寬：對于eVTOL整機企業，當前是“百花齊放”，未來三年行業會經歷一個從“100進到10”的過程。

當前階段涌現的近百家企業，源于政策和資本的熱度，而低空經濟豐富的場景需求也為這些公司提供了差異化市場空間。

但真正能夠在未來進入主流交通運輸市場、能夠做大做強的公司，預計到2027年只會剩下10家左右。這些公司需要有能力投入大量資源用于研發，其產品也需要滿足大規模、高頻次的運營需求。

創投家：您認為什么樣的企業能夠留在“牌桌”上？

蔡文寬：首先是資本運作能力。企業至少需要獲得10億元以上融資。這是產品研發和適航取證的最低門檻。

其次是研發實力與組織能力，需要具備：

航空產品正向研發能力：能夠以敬畏的心態吸收和消化航空行業的體系、流程、技術和經驗。

汽車行業資源融合能力：能夠深入整合汽車行業的產業鏈資源，尤其是“三電”（電池、電機、電控）部分。

產品定義與場景落地能力：能夠在產品定義和應用場景層面找到閉環，實現供需自洽。

總之，技術和產品最終需要與應用場景緊密匹配。

創投家：目前大家的盈利模式有哪幾類？

蔡文寬：我們自己總結的低空領域的盈利模式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 流量營銷模式

這是第一波。以低空項目吸引社會流量，這個模式有點類似于早年電動車展示、機器人迎賓的作用，吸引游客、網紅打卡，通過流量實現周邊盈利。

2. 消費體驗模式

這是第二波。滿足興趣愛好或愿意嘗鮮人群的消費需求。比如運動發燒友對低空體驗項目的嘗試，包括電動多旋翼、傳統固定翼或熱氣球、飛艇等。

3. 特種作業模式

這是第三波。主要是提供社會公共服務，比如在醫療領域緊急運輸血液，這種服務注重時效性；還有為交通不便的地區提供物資運輸，比如郵政運輸等，這種服務注重可達性。

4. 傳統通航替代

傳統通航業務有升級或替代需求。比如警用、應急、海上石油運輸等。這些領域目前主要使用直升機，但其多為進口，成本較高。低空飛行器可為這些領域提供更靈活的解決方案。

創投家：追夢空天最先落地的場景是什么？目前有沒有和一些洽談好的合作方。

蔡文寬：從落地順序來看，在第一階段（2025年起）公共服務和無人物流運輸是最先落地的場景。

在第二階段（2028年起），會在B端場景做載客機型的推廣應用。會先在非人口密集區開展，包括更大半徑的區域旅游、觀光體驗等。這些場景的盈利模式直升機已做過驗證，低空飛行器通過電動化和低成本，能夠為客戶提供更好的體驗、更經濟的出行。

第三階段（2032年起），會面向人口密集區域，提供高品質、大規模的城市和城際交通運輸。

我認為以上三個階段，每一步都需要大約三到五年時間來穩步推進。

混動與液氫探索

創投家：作為國內首家實現液氫混動試飛的企業，能否介紹一下為什么選擇氫燃料？這項技術目前的成熟度如何？

蔡文寬：先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的技術路線選擇。電動化可以解決飛行器構型先進性與操控敏捷性問題，并為智能化提供基礎，就像新能源汽車一樣。不過，飛行器功耗更高、純電航程有限，混合動力是解決航程痛點問題的務實方案。純電模式eVTOL的航程只有200公里，而油電混合模式可以達到800公里以上，達到規模應用的奇點。

目前，油電混合是相對成熟的路徑，適航認證也有成熟路徑和案例可循。

那么，為什么我們在油電混合之后還要研究氫燃料呢？很簡單，燃油終究是不可再生資源，且不夠環保，氫燃料更環保、更潔凈，排放更少，噪音也會更小。

我們計劃從2025年開始，逐步積累氫混技術，并在形成一定產品力后逐步嘗試在不同領域進行商業化落地。

在技術上，液氫燃料電池和儲氫系統重量較重，散熱要求也高。這些都是工程問題，可以通過輕量化設計解決。正如“三電”從汽車到航空，都有一個輕量化過程。

目前，高壓儲氫技術已經比較成熟，70兆帕的高壓儲氫可以實現整機400公里航程，能夠率先工程化。液態儲氫則可以實現800公里航程目標，技術挑戰更大一些。相應配套的制氫、儲氫、運氫、加氫，涉及一個龐大的基礎設施和法規制度體系建設，還需要時日。

整體來看，高壓氣氫混動載人應用可能比油混晚2-3年，大概在2030年左右。

創投家：追夢空天的飛機所使用的零部件、計算機等，國產化率大概有多少？

蔡文寬：如果按照設備級別來看，國產化率應該是100%；如果追溯到芯片和原材料級別，按價值計算，國產化率在95%左右。隨著國家半導體和汽車工業的進一步發展，我們的國產化率有望進一步提高。

創投家：等于說我們國內的生產鏈條還是很完善的，是嗎？

蔡文寬：是的。目前只有極少數芯片、器件還沒有完全國產化，大部分都是國內生產的。

創投家：您在創業做低空項目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技術困難？

蔡文寬：當然有。2012—2013年，我們開始做傾轉旋翼的飛行控制和混合動力的電動推進。當時整個行業還處于早期階段，整個行業的技術研究還不深入，供應商也不成熟，高功率密度的電機需要滿世界找。面對這一情況，我們一直在不斷探索和試錯，同時牽引供應鏈不斷成熟，解決了很多技術困難。

隨著供應鏈體系逐步穩定并具備正向研發與快速迭代的體系能力，現在，我們考慮更多的，是安全性和經濟性的問題。如何在保證高安全水平和高使用性能的同時，實現低成本生產，是一個始終需要平衡和優化問題。

追夢在六大關鍵技術領域不斷創新和迭代，以期實現最優解決方案：

傾轉構型：掌握復雜氣動機理，實現最優布局設計，能夠垂直起降、高效巡航；

電動推進：高功率、高扭矩密度航空電機一體化設計的高效變距螺旋槳；

混合動力：800V高壓電氣網絡，大功率、輕量化、自主可控的航空增程器；

飛行控制：基于傾轉過渡走廊的飛推綜合控制方法，成熟可靠的軟硬件系統；

信息智能：基于視覺導航和遠程控制的無人化；基于語音控制和組網協同的集群化；

數字孿生：基于模型的系統工程研發體系；基于大數據的健康監測與機隊管理。

創投家：AI和大模型對于低空行業有哪些助力？

蔡文寬：我剛才提到的六大技術主要是服務于產品的。這些技術的基礎，比如數字化和智能化，與AI和大模型有很強相關性。尤其是大模型能夠顯著提升我們的勞動生產率，這是AI和大模型助力低空經濟發展一個非常積極的方面。

比如，我們已經在設計和試驗環節開始探索如何利用大模型。我們還嘗試將行業標準、專業知識庫以及大量實驗數據進行本地化訓練。低空經濟不管是硬件還是軟件領域，本質上都是數據驅動、智能加速的，相應大模型的應用前景會很廣泛。

創投家：目前團隊發展如何，大概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背景的？

蔡文寬：目前已經超過100人，預計今年年底會將近200人。團隊成員中大約七成來自航空行業，核心骨干人員主要來自航空工業以及無人機行業，還有一些來自汽車領域和信息化領域。

創投家：主要人員都在哪里？后續有何布局？

蔡文寬：研發主要在北京和西安。北京團隊是依托高校豐富的科創資源，開展前沿創新和技術預研工作；西安團隊是航空人才高地，負責工程化和產品實現，相應人員規模更大。后續我們還會在華東和華南進一步壯大研發和運營團隊。

未來兩年，除了航空業外，會吸納更多汽車行業和人工智能行業領域人才加入，相應占比會達到團隊的四到五成。

創投家：您剛才提到年底會有商業化的飛機，現在已經有確定的客戶了嗎？

蔡文寬：有的。這些客戶主要集中在物流、測繪、科研，以及應急救援等特種作業領域。隨著低空行業不斷成熟，我們的客戶將逐步拓展到B端（商業領域）和C端（消費者）市場。

創投家：追夢空天的發展戰略規劃，以及技術與產品的迭代情況是怎樣的？

蔡文寬：從戰略層面看，追夢的核心目標是安全可靠經濟、綠色智能宜人的低空飛行器。就交通運輸類低空飛行器來看，我們將推出座級在5-6座的混動傾轉客運eVTOL，預計將于2028年向市場交付。

就物流運輸類eVTOL來看，我們2025年將在無人物流和特種作業等領域率先推廣應用，此后每12到18個月進行一次產品更新迭代。

技術顛覆與創業精神

創投家：未來3到5年，低空飛行領域會出現什么顛覆性的技術嗎？

蔡文寬：我們常說，航空行業涉及工業所有門類，它的發展建立在整個人類的科技與工程基礎之上，通過單點突破難以實現顛覆性迭代。

以噴氣式客機自上世紀五十年代進入人類社會的歷史來看，雖然其在氣動效率、燃油效率、電子化、智能化，以及材料、電子等領域不斷進步，但整體架構并沒有顛覆性變化，這是航空與互聯網、消費類電子產品等行業最大的不同。

用互聯網或者消費類電子產品來看待航空產品的發展，是不怎么適用的。航空業自有其發展規律，因此，在未來3到5年內出現顛覆性技術的可能性是比較低的。

要在基礎物理、化學層面實現真正突破并將其應用到實際場景中，就航空業而言，難度非常大。

我們預計，展望未來10年，可能出現一些顛覆性技術，有望極大促進低空飛行器的發展：

1、更先進的電池體系：未來10年左右，航空動力電池技術有望實現突破并得到一定應用。比如將純電航程從200公里提升到500公里，甚至更高。雖然目前技術路徑發展潛力有限，但不排除未來會有新技術出現。

2、常溫超導技術：常溫超導技術在輕量化和高效能方面具有巨大潛力。如果超導技術能夠實現突破，將大幅提升電動飛行器的性能。這可能需要與液氫燃料等冷媒進行集成創新，從而實現更高效的電動推進系統。

總體來看，未來3-5年低空飛行領域的技術進步更多將是漸進式迭代的，而不是顛覆性的。

創投家：作為一名創業者，有哪些心得或者感受？

蔡文寬：談不上心得，最大的感受是一名創業者需要快速進化成為一個企業家。

創業之初多是出于個人熱愛和行業風口，認知和能力會相對淺層次與片面化。真正躬身入局后，需要多線程面對融資、研發、市場、組織、監管等各個方面。單純的創業者如果不快速成長就意味著企業的失敗與滅亡。

雖然摸爬滾打了幾年，但感覺我們還只是剛剛上路，后續要帶領企業快速發展，既要有系統全面的認知、清晰正確的方向，也要做細致周密的拆解、極致務實的執行，還要學會應對來自方方面面的挑戰，在各種不確定性中去適應它、駕馭它。面對各種困難（the known unknown），做好預案，科學籌劃、踏實前行。面對突發未知的困難（the unkown unkown），盡力做出最好的及時響應。

航空業是一個長周期、高風險、重細節的行業。我們需要敬畏安全、守住底線，也需要挑戰極限、拓展邊界。這個行業會獎勵以務實態度做極致努力的人，安全性容不得絲毫懈怠，因為永遠沒有一百分。

產品力也是如此，比如減重，對于飛行器設計而言是永遠的話題。如何減重，需要不斷打磨每一個部件的性能，需要不斷提高設計數據的可信度，需要不斷迭代實現多學科綜合優化。“減重”看似雖小，但卻是一個綜合性、長期性的工作。這與在航空行業創業，帶領航空創業型企業發展，又是何其相似。

追夢正是以這種為減輕每一克重量而努力所需的精神與特質，仰望星空、腳踏實地，筑牢安全底線、打造極致產品，堅持用十年乃至二十年建設世界一流航空企業。初心不變，方得始終。

（本文首發于鈦媒體App，作者｜郭虹妘，編輯｜陶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