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熊彼特的“創造性破壞”理論，形象地描述了創新對舊有體系的沖擊。

字節旗下“豆包手機助手”近期的激進行動，正是對現有App生態“沙盒隔離”機制的一次超前且充滿爭議的“創造性破壞”式試驗。

這次試驗以一種近乎“硬剛”的方式，將智能體發展必須解決的核心問題——隱私安全、行業規范與責任歸屬，提前擺在了臺面上。

事態風云

12月1日，字節跳動豆包團隊發布豆包手機助手技術預覽版。開發者和科技愛好者可以在豆包與中興合作的工程樣機nubia M153 上，體驗豆包手機助手的技術預覽版本。其核心功能是實現跨應用、跨任務的自動化操作，例如“幫我用微信給某人轉賬500元”或“幫我預定明天去上海的機票”。

然而，豆包手機助手發布3天后，有試用NubiaM153工程樣機的用戶反饋，出現無法正常登陸微信的情況。爭議就此引爆。

在技術路徑上，為了實現一些看似科幻的功能，豆包助手采取了獲取高權限（如INJECT_EVENTS，俗稱“上帝權限”）的技術路線。直接讀取屏幕信息并模擬用戶點擊的做法，如同在現有的App生態隔離墻上鑿開了一個洞。

面對輿論壓力，微信團隊回應表示，可能觸發了其安全風控機制。豆包團隊也緊急下線了涉及微信的操作功能，并強調目前產品僅面向行業人士測試，不會存儲用戶隱私數據用于模型訓練。

抖音副總裁李亮也下場評論表示，豆包手機助手是經過用戶授權，才能完成操作手機的任務，所有權限的使用在官網的隱私安全白皮書中都有明確的披露，并不存在一些謠言所說的“入侵”“越權”等行為。

至此，一場技術探路之旅演變成了一場關乎行業底線的風波。

創新沖動

綜合來看，豆包此次“硬剛”主流App生態的激進策略，并非無的放矢。其背后，實則反映了字節跳動在AI時代的多重戰略考量。

首先，是對AI時代“超級入口”的卡位焦慮。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微信和支付寶憑借其社交和支付功能，牢牢占據了最重要的流量入口。

傳統AI助手如早期Siri、小愛同學等，本質上是基于預設指令的功能調用工具，用戶需手動觸發特定操作，且不同應用間的任務無法連貫執行。這類助手更像是"應用遙控器"，始終停留在滿足單一功能需求的層面，難以應對復雜場景下的多步驟任務處理。

進入AI時代，能夠統攬全局、跨應用操作的AI Agent被視為新的潛在入口。字節跳動迫切需要抓住這個戰略機遇，通過技術創新實現“換道超車”，打破騰訊和阿里的流量壟斷。

雖然挑戰之旅阻礙重重，但以目前AI Agent的發展態勢，智能體跨生態、跨應用的協作幾乎已經成為未來圖景中的必然選擇。

AI Agent的核心價值在于“協同”與“執行”，在當前App各自為政的生態下，最快捷、最有效的實現方式就是直接在系統層面獲取權限。豆包選擇了一條最難、但最直接的技術路線，試圖用技術創新倒逼行業變革。

字節跳動可能的判斷是，未來的手機操作系統將是“AI優先”的，所以選擇了對“AI原住民”操作系統押注。通過與手機廠商的深度合作，豆包試圖將自己的AI能力植入操作系統的底層，成為AI手機時代的“基礎設施”。

可以說，這次激進動作是一次瞄準未來的戰略布局。

超前實驗，將核心問題擺上臺面

無論最終結果如何，豆包手機助手這次充滿爭議的嘗試都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我們可以將豆包手機助手定義為“智能體協同領域的一次超前實驗”，因為它將AI Agent發展中不可避免的核心矛盾以最尖銳的方式呈現出來，促使行業正視這些挑戰：

其一，功能實現與數據隱私的根本沖突。AI Agent越強大，需要的權限就越高，對用戶隱私的潛在威脅越大。功能主義與隱私保護之間的平衡，是智能體發展必須解決的首要難題。 其二，技術創新與行業規范的博弈。豆包試圖打破現有的App沙盒機制，而微信則堅守其安全城墻。這反映了創新者與守成者之間對規則制定權的激烈爭奪。行業急需一套新的規范來指導AI Agent與傳統App的協同，避免無序競爭。 其三，多方責任主體的認定。一旦使用豆包助手導致財產損失或數據泄露，責任應由誰承擔？是提供AI技術的豆包？是提供工程機的努比亞？還是被操作的第三方應用，抑或是用戶自身？責任邊界的模糊嚴重阻礙了AI Agent的大規模應用。

作為此次事件的被動應戰方，微信和支付寶等超級App不可能對AI Agent的發展坐視不理。此次風波對其未來的發展提供了重要啟示，也迫使其重新審視自身的戰略。

一方面，護城河依然堅固，但并非不可逾越。微信的安全風控機制成功阻擊了豆包的侵入，證明了其在用戶安全和生態掌控上的強大能力。然而，這也暴露了超級App在功能自動化協同方面的“孤島效應”。在AI時代，這種封閉性可能會成為用戶體驗的瓶頸。

另一方面，主動開放與規范接入是必由之路。如果超級App繼續完全封閉，將阻礙整個AI生態的發展，也可能被用戶詬病。未來，微信和支付寶需要探索在安全可控的前提下，以規范化的API接口或行業標準協議，向可信賴的AI Agent有限開放核心能力。

最積極的應對方式，莫過于超級App基于自身龐大的生態和用戶數據，研發自己的AI Agent能力，將AI功能內置化，從而將主導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過，智能體的未來，必然是協同的未來，但這種協同必須建立在信任與規范的基礎之上。（本文首發鈦媒體APP，文 | DeepWrite秦報局，作者｜秦聰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