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發現，最近無論刷抖音還是翻小紅書，甚至點開B站，總有一個名字反復跳出來——千問。11月24日，阿里宣布了千問App公測一周的成績：下載量破千萬，并將千問與ChatGPT、Sora、DeepSeek拿來對比，稱千問是史上增長最快的AI應用。

從11月17日23時起，這款App在蘋果免費效率榜就占據著第二名的位置，僅居豆包之后；11月24日20時起，千問在免費總榜躍至第三名。

這期間，千問突然"無處不在"。北京商報記者登錄小紅書發現，首次打開發現頁面，在前20個推薦里，常能翻到標注廣告字樣的千問"安利"文案，有的是圖文，有的是視頻。有網友在評論區留言："最近全是推這個的廣告。"

這一切發生在一個微妙的時間點，QuestMobile數據顯示，2025年三季度接近60%的原生AI App陷入負增長，9月原生AI App的用戶規模較7月增長3.4%，AI應用插件用戶規模的增幅是9.3%，且整體規模是原生AI App的2.46倍。

"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可以看出，阿里已經決定用大模型在C（用戶）端撕開口子，這背后藏著阿里從移動互聯網時期就有的入口權執念。然而，重金推廣這種營銷手段不是新鮮事，也不只有千問掌握這套打法。

突然的投放風暴

北京朝陽區的一間辦公室里，產品經理李然（化名）正在社交平臺上收集用戶對自家產品的反饋。"千問穩到哭，阿里這波贏麻了？"一條廣告出現在首頁推薦頁的第三排位置。他愣了一秒，隨即快速回憶了當天刷到千問廣告的次數——"四次"。

"這不是早就有的App嗎？怎么現在到處都是？"李然向北京商報記者發問。

不只是他。過去一周，科技類愛好者、準確來說是在社交平臺觀看或搜索過人工智能類內容的用戶，不少都被千問觸達過。

"刷頭條、抖音時，我都看到不少千問的廣告，很粗糙，好像是代理做的。"一位長期關注科技領域的博主告訴北京商報記者。

一位學生家長也常在小紅書上刷到千問的廣告，最近一次出現在發現欄的第四排，圖文內容標題是"把AI變成我的私人督學"，文案和圖片圍繞"將千問變成學習搭子"展開，包括給千問的指令、對千問背后Qwen模型的介紹等。根據她向北京商報記者展示的截圖，這位發布千問廣告的博主有5700多粉絲。

北京商報記者也在社交平臺上多次刷到千問廣告，它不僅出現在首頁推薦內容中，當你點擊進入某個內容，上翻幾次后也有可能遇到"千問"，這種情況下多出現的是視頻內容。

其中一條時長3分15秒的視頻，來自一位擁有6.9萬粉絲的博主，他在視頻中對比了千問和兩個競爭對手的表現，比如讓三者同時完成一項任務，基于同樣的資料寫文案。這篇內容沒有標注"廣告"，但閱讀量在萬級，和其他閱讀量在200到1000多的內容相比，顯得比較突兀，且在對比時，博主點贊的都是千問。根據WEIQ平臺數據，這位博主的視頻廣告報價8000元/條。

另一個有8萬多粉絲的博主視頻類似，閱讀量、點贊、收藏明顯更高，內容多在"安利"千問。北京商報記者通過WEIQ平臺查詢，該博主的視頻廣告報價是2.4萬元/條。

WEIQ平臺官網截圖

"有沒有標注廣告不能作為是不是廣告的判斷標準。有些博主會通過內容植入某品牌的廣告，但平臺并不會標注廣告。"全網擁有100萬粉絲的一位科技類博主告訴北京商報記者。

口口相傳之外，千問也在應用商店努力被看見。

根據移動應用、游戲數據監測服務商點點數據，30天內，千問ASA競價關鍵詞的數量一路上漲。

11月15日之前，該數據沒有超過1400。到了11月17日，該數據漲到3439；截至北京商報記者11月25日發稿時，漲到了23798。所謂ASA競價詞是蘋果官方競價廣告中開發者用于投放應用商店搜索廣告的關鍵詞，直接影響廣告展示位置和用戶觸達效果。

點點數據

點點數據還記錄了千問App公測以來的日活變化。11月17日—20日，千問在蘋果和安卓應用商店的總日活用戶數量分別是114.88萬、127.14萬、150.44萬和154.56萬。11月20日，豆包、DeepSeek、騰訊元寶的日活分別是5088.52萬、2541.43萬、2023.66萬。

以9月月活用戶數據計，QuestMobile在三季度相關報告中，將豆包、DeepSeek、騰訊元寶排在原生AI App應用中的前三名。

這些第一陣營的應用并非都只靠口碑傳播。根據點點數據，截至11月25日北京商報記者發稿時，豆包和騰訊元寶的ASA競價關鍵詞數量分別是3952和44349。

下載量是推廣的直接成果，按照阿里方面披露的最新數據，千問下載量超1000萬。不過對于北京商報記者提出的千問投放計劃、金額和目標，對方相關人士未予回應。

一個需要注意的細節是，這是一場精準的"刷臉"，即并非所有用戶都在社交平臺和千問"打過照面"。北京商報記者使用多個從未或很少瀏覽人工智能內容的用戶賬號發現，刷多屏也未看到千問廣告或內容。

其實，原生AI App不是普通用戶觸達大模型的唯一渠道，AI應用插件類的覆蓋面更廣，而它們的背后依然是大模型。根據QuestMobile三季度數據，9月AI應用移動端用戶7.29億，其中原生AI App規模2.87億，AI應用插件類用戶7.06億。

整個原生AI App和第一陣營應用的表現也在分化，QuestMobile數據顯示，三季度接近60%的原生App陷入負增長，對于新入局者或中小應用而言，獨立打造一款成功的原生App的窗口正在收窄，但從6月到9月，豆包、元寶的月活用戶呈上升趨勢。

AI 應用到底比什么?

對于普羅大眾而言，這一切還是過于靜態。

一位頭部云計算廠商從業者向北京商報記者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現在的AI應用到底在比什么？模型能力重要還是C端包裝和營銷更重要？

"比拼的是流量，它們（第一陣營的原生AI App）分屬于不同的互聯網平臺，各個平臺都有自己的用戶流量入口，在AI使用大同小異的前提下，導入自家平臺的用戶往往阻力更小，所以，比拼的是互聯網平臺的用戶流量數量和導入用戶的能力，先是引流，再是功能差異，在我看來，現階段普通用戶根本用不出AI的細微差別"，工信部信息通信經濟專家委員會委員盤和林告訴北京商報記者。

"說的沒錯，就是太靜態了"，來自原生AI App第一陣營的林源（化名）也認為用戶感知到最新技術的過程太長了。

這和智源研究院院長王仲遠的觀點一致，他告訴北京商報記者，"一方面是技術傳導到產品以及實際落地場景還有一段周期，另一方面是國內缺乏類似年初DeepSeek那樣質優價廉的現象級國產模型產品的出現"。

"可以把大模型想象成手機和汽車"，林源向北京商報記者建議，"達到一定的水平后，比的是用戶洞察力或者喬布斯說的taste，就是有能力做任何方向的時候，在哪些方向花更多精力。"

對當下的原生AI App而言，功能性的差異遠不及背后生態給予的標簽和資源來的快和直接。

11月25日，阿里發布的最新財報顯示，阿里云三季度營收同比增長34%至398.24億元，并再次強調公測僅一周的千問下載量已破1000萬。11月18日，也就是千問啟動公測的第二天，夸克App宣布全面接入千問對話助手，用戶在夸克App右滑，即可使用千問App的對話能力。

按照阿里的計劃，后續將把地圖、外賣、訂票、辦公、學習、購物、健康等各類生活場景接入千問App。這一項目的重要性也在千問公測時曝光：阿里核心管理層將"千問"項目視為"AI時代的未來之戰"。

一個口號

一切似乎有點眼熟。

回望移動互聯網初期，阿里手握淘寶，卻始終未能掌控真正的"操作系統級入口"。微信崛起后，小程序生態迅速吞噬了大量服務場景，外賣、打車、政務辦理紛紛遷入，用戶無需打開App即可完成閉環。阿里雖有類似布局，但在流量分發上始終略顯被動。

換句話說，如果未來的AI服務都藏在別人的系統里，即便阿里的大模型技術再強，也只是幕后零件，無法直接觸達用戶，更談不上構建生態。

如果把千問App的這次大規模投放放在更長的時間線上看，更像是阿里對用戶入口主權的一次系統性反攻。

可以說阿里對千問的重視依然是為了用戶觸點的主權，也可以說不是，這是盤和林的看法。

"‘是’是指阿里的確需要通義千問來做AI用戶的觸達，用戶如今對AI工具的使用頻率很高，是一個風口，阿里不想落后。‘不是’是因為阿里也在想用AI+改造自己的各個業務生態，讓AI帶來改變，從而成為AI時代的科技引領者，而不是被動地被對手牽著鼻子跑"，盤和林向北京商報記者解釋。

一位業內人士的觀點更直接："千問App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更多用戶知道‘通義’這個名字。"如果是這樣，千問需要啃下的市場不止國內。畢竟在啟動公測當天，千問就將ChatGPT當作全面競爭對手。

北京商報記者了解到，千問尚未在海外市場上線。針對北京商報記者提出的有無海外上線的計劃，截至發稿，阿里方面未予回應。

"千問跟ChatGPT不在一個層面上，一個只有1000萬用戶，一個有10億用戶，差了100倍。全面競爭只是一個口號，說不定阿里過段時間又會調整戰略"，文淵智庫創始人王超向北京商報記者表示，"論產品能力，阿里比DeepSeek好多了。從Kimi大搞C端，到后來豆包大搞C端，阿里卻現在才重視，錯過了最好的增長機會。"

盤和林也認為，"全面競爭是口號，或者說是奮斗方向。如果單論文字，ChatGPT和通義千問等AI都處于同一瓶頸狀態。且由于通義千問更多使用中文，所以通義千問和ChatGPT分別在中文互聯網和英文互聯網更擅長，也算是實現對標。但如果我們將AI的戰場擴張到多模態，到寫代碼，到Sora2的視頻生成，那么通義千問應該還有一些差距，算是一個努力方向"。

到底是不是口號，究竟結局如何，時間會給出答案。但至少此刻，它正努力讓人記住一個名字：千問。

北京商報記者 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