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質動能
2025年前三季度,meta凈利潤370億美元,但CEO扎克伯格卻宣布,今年要在AI上砸下600億美元。
利潤遠不夠投資,錢從哪來?
這不僅是meta的難題,更是所有投身AI軍備競賽的科技巨頭們,共同的秘密。
軍備賽的入場券是算力,而算力的實體是成千上萬顆價格高昂的AI芯片和承載它們的數據中心。構建這一切需要天量資金,動輒數百億美元。但直接動用公司儲備現金或大規模發行債券,會立刻惡化資產負債表,引發股價動蕩。
于是,一個核心矛盾出現了:如何搞到天量資金,同時讓財報數字不受損?這成了巨頭們最頂尖的金融游戲。他們的解決方案,是讓債務隱形。
摩根士丹利估計,到2028年,這類“看不見的債務”規模將高達8000億美元。這筆巨款真實存在,卻不會出現在科技巨頭的財報數據中。
巨頭們,是如何做到,讓巨款存在,又不存在的?
高階融資術:神隱的借債
當下最流行且合規的方法,是SPV(特殊目的實體)隔離債務融資法。
你可以把SPV理解成巨頭在外面認的一個干兒子公司。這個干兒子的使命單一而純粹:替“親爹”借錢、購買芯片或數據中心,然后長期獨家出租給“親爹”使用。
這套設計的精妙之處在于,巨額的資產和其對應的債務,完全記在干兒子(SPV)的賬上,與“親爹”(科技巨頭)的財務報表徹底隔離。這不僅實現了風險隔離,比如SPV破產不殃及母公司,更實現了報表優化——巨頭在報表上只體現為穩定的租金費用,而非沉重的資產折舊和債務利息。
這套財技如何運轉?只需四步:
一,認個干兒子。巨頭成立一個獨立的SPV公司,并承諾與其簽訂一份長期、獨家的租約。這份租約是后續一切的基礎。
二,拿“爹”的信用去借錢。SPV自身沒有信用,但它手持與巨頭的長期租約(即未來穩定的現金流保證),去找信用評級機構。
三,拿到身為富二代的信用評級。評級機構評估的是背后巨頭的信用。只要巨頭信譽良好,SPV發行的債券就能獲得高投資級信用評級。
四,成功融資。SPV憑借高評級債券,得以用較低利率向機構投資者募集巨額資金,然后購買算力資產,交付給巨頭使用。
今年,meta就是通過這套玩法,在公開報表上只增加了300億美元新債,卻通過表外的SPV,成功撬動了總計600億美元的算力資產。
同樣是用信用換錢,谷歌玩得更輕巧。
它找到那些擁有數據中心資產,但信用較弱的加密礦工公司,向他們的貸款銀行提供償債保證:“如果他們還不上,我來還?!边@種信用背書使銀行敢于以優惠條件放貸。作為交換,礦工將建好的數據中心容量優先租給谷歌。在這里,礦工公司扮演了另一種形式的編外SPV。
巨頭聯手:循環融資與空手套白狼
對于像由馬斯克創立的xAI這樣的初創公司,由于自身資質難以申請大額貸款,SPV模式同樣適用。
xAI的SPV由Valor Equity Partners和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等機構牽頭成立,最終籌集到200億美元,用于購買英偉達芯片并獨家租賃給xAI。xAI自身僅需承諾一份為期5年的租賃合同,幾乎不承擔直接債務風險。
在這一案例中,還玩出了更高級的循環融資(Circular Financing)——本質是構建一個資金在關聯方內部流轉的閉環,實現自己和自己做生意。
例如,英偉達可以作為出資方之一,參與成立SPV;SPV再用融來的錢,向英偉達大規模采購芯片。最終,英偉達成功賣出了芯片,獲得了收入和利潤;xAI用上了頂尖芯片且不背債;作為SPV牽頭方的投資機構也賺取了管理費和利差。
參與各方,皆大歡喜。
靠著這套循環大法,巨頭甚至能撬動遠超實際投入的資本。
9月,英偉達宣布向甲骨文投資3000萬美元。這筆投資被視為強烈的產業信號,市場解讀為兩大巨頭深度綁定。消息一出,甲骨文股價應聲暴漲36%,市值一夜之間飆升2510億美元。甲骨文反過來再大規模采購英偉達的芯片和系統。
最終,英偉達賣出了更多產品,甲骨文憑借一則消息,一日之間入賬數千億美金,并獲得算力,兩巨頭一起發財。
只看這兩個月,巨頭間傳出的類似合作:OpenAI與英偉達、AMD、甲骨文、軟銀等巨頭達成了超過1萬億美元的基礎設施和芯片協議;微軟英偉達聯手注資Anthropic,同時Claude全面接入Azure。
這種循環融資與戰略結盟,在云服務商(甲骨文、微軟Azure)、芯片制造商(英偉達)和頂級模型公司(OpenAI,Anthropic,xAI)之間形成了高度捆綁的資本共同體。
巨頭希望通過結盟,實現一榮俱榮。這背后同時也意味著,風險前所未有地集中,一損也將俱損。
風險:歷史是否會重演?
SPV和表外融資并非新生事物,它曾在歷史上兩次引爆危機,惡名昭著。
2001年,能源公司安然設立了上千個SPV,將巨額虧損和債務隱藏在這些表外實體中,同時在自家財報上虛報盈利。當真相大白,這家能源巨頭迅速崩塌。
同樣發生在零幾年,銀行將大量高風險次級房貸打包進SPV,并利用表外處理將其偽裝成優質安全資產出售給全球投資者。當房市崩盤,這些SPV持有的資產變成毒藥,最終引爆系統性金融海嘯。
必須說明的是,當前的AI融資與上述案例具有本質不同。
AI巨頭們的操作流程合理合法,交易目的是隔離風險和優化報表,而非隱匿虧損或欺詐。其底層資產是真實、高價值的硬件,現金流來源于信用頂級巨頭的長期租約。
然而,當使用這一方法融資的規模達到萬億美元級別時,風險必然不容忽視。
AI芯片的生命周期極短,迭代速度驚人。今天斥巨資購買的GPU,可能在18-24個月后因新一代芯片的出現而價值銳減。SPV持有的資產迅速貶值甚至淘汰的風險,被巧妙地轉移給了最終持有債券的金融投資者。
SPV的命脈,都系于少數幾家科技巨頭(如meta、xAI)能否按時足額支付租金。一旦其中某家巨頭因技術路線失敗、競爭失利或商業模式不成立而違約,將引發大量SPV連環違約的系統性災難。
循環融資讓巨頭們深度捆綁。一旦鏈條上的公司(如xAI)無法產生預期收入來支付租金,風險將沿著供應鏈倒灌,沖擊SPV的債權人,并最終波及作為供應商和出資方的芯片商,以及投資機構。
回到最初的源頭:Scaling Law
一切的源頭,始于行業對Scaling Law(規模定律)的無限追求——即相信模型的性能隨著參數規模、算力投入和數據量的增加而持續提升。這驅動了算力需求的指數級膨脹,也讓掌握了核心硬件的英偉達成為最大贏家,業績一路狂飆。
但業內頂尖人物已發出冷靜的警告。
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在發布新模型Gemini 3.0的當口,卻意外提及:“萬億美元AI投資熱潮確實存在非理性因素,一旦泡沫破裂將無人幸免?!?/p>
對此,剛被meta裁員的中國研究員田淵棟,有精煉的總結:
“Scaling Law是一個悲觀的未來,......地球上所有的資源都會被耗盡,所有的電都會被用來訓練大模型。在那種情況下,我們還能靠這種能力改變我們的世界嗎?在某個時間點,人們會意識到算力不是一切。”
作為這場軍備賽最大受益者,英偉達CEO黃仁勛在最新的投資者電話會中顯得信心滿滿,其表示:“關于AI泡沫的說法有很多,但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情況與互聯網泡沫時期相比截然不同。AI正在改變現有的工作負載,并沒有看到AI泡沫的存在?!?/p>
但語言是目的,行為是真相。資本市場的實際行動,往往比CEO的公開言論更能反映真實趨勢。
近一年來,一場對英偉達股票的密集高位減持正在悄然發生:
黃仁勛本人從2025年初至11月,在88個交易日里累計賣出829.7萬股,套現約15.48億美元。
著名投資者段永平和其掌控的H&H投資,單季度對英偉達的減持幅度達38.04%。
孫正義/軟銀在2025年10月英偉達股價處于歷史高點時,清倉全部3210萬股,套現58.3億美元,基本實現投資翻倍。
值得注意的是,孫正義清倉英偉達,并非看空AI。他迅速將資金轉向了更大的押注——領投OpenAI的400億美元融資,旨在成為其最大股東。這一舉動清晰地標示出資本的流向:它們并非撤離AI,而是在進行一場豪賭的切換——從提供鏟子的硬件芯片,轉向可能挖到金礦的應用與模型本身。
至此,巨頭們通過一系列財技,暫時解決了鏟子的融資難題。但這僅僅是AI狂潮的序章。當資本的洪流越過硬件,涌向模型與應用這片更廣闊的金礦時,一場更加殘酷和不可知的競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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