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雅

20世紀的建筑大師德維希·密斯·凡·德羅，用一句“少即是多”（Less is more），定義了整個現代主義建筑的靈魂。他主張剔除一切不必要的裝飾，用最簡潔的結構和材料，去展現建筑本身的力量感和空間美學。這種思想，不僅影響了建筑，更滲透到工業設計、藝術乃至生活哲學的方方面面。

然而，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軟件開發的世界，卻似乎走上了一條“多即是多”（More is more）的道路。我們發明了更多的編程語言、更多的框架、更多的設計模式、更多的中間件、更多的云服務……我們像一個焦慮的收藏家，不斷地往自己的工具箱里添加新東西，試圖用更復雜的工具，去解決更復雜的問題。

開發者的工作，變成了一場復雜性的競賽。

但今年的Google I/O Connect China大會，似乎軟件開發又開始走向“極簡主義”時代。在這背后，開發者不再需要無休止地做加法，而是開始有策略、有智慧地做減法。

Google 大中華區及韓國總裁陳俊廷在致辭中指出，中國出海開發者已成為全球創新舞臺上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無論是初創公司還是大型企業，在 Google 全棧式 AI 解決方案和全球化生態支持下，在全球市場取得了顯著成功。

Google 大中華區及韓國總裁陳俊廷

第一重減法：讓開發化繁為簡

在傳統的軟件開發模式中，開發者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如何實現”層面：寫代碼、調試錯誤、優化性能。隨著技術棧越來越復雜，開發者的注意力被越來越多地分散到工具鏈、依賴管理、跨平臺適配等次要但必須的任務上。就像一位建筑師，本該專注于建筑的美感與功能，卻被迫花大量時間去研究水泥配比和鋼筋規格。

在I/O Connect China會上，谷歌展示了AI如何優化這一過程，讓開發者更多思考“做什么”，而非“怎么做”。這套減法的核心，是Google的大模型矩陣。

首先就是Gemini大模型家族。它相當于一個超級大腦，為最大規模、最復雜的創新提供源動力，目前它已經更新到2.5版本，包括三種規格：

· Gemini 2.5 Pro，能力最強的旗艦模型；

· Gemini 2.5 Flash，為速度與性能平衡而生，適用于日常高頻任務；

· Gemini 2.5 Flash-Lite，則專為大規模、低成本的場景打造，具有極高性價比。

其次，如果說閉源的Gemini是超級大腦，那么開源的Gemma則是其向外延伸的神經網絡。Google 開發者關系與開源業務總監 Timothy Jordan用“Gemmaverse”（Gemma宇宙）來形容這個充滿活力的社區生態，自2024年3月發布以來，Gemma的下載量已超過2億次，催生了超過8萬個衍生模型，它不再局限于商業巨頭，而是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

Timothy舉了兩個案例：阿里巴巴國際站基于Gemma構建了圖文模型Ovis1.6，提升了其全球業務流程和效率；同時，小米也開發了Gemma X模型，專注于解決多對多跨語言翻譯場景，為其全球化市場服務。

當然，Gemma的意義遠不止于商業，它也讓AI觸及到那些最需要技術溫度的角落：

· 為了溝通無礙：香港開發者Impact AI的使命是消除各種溝通障礙，他們利用Gemma構建了一個智能手語“數字人”，將中文文本實時翻譯成富有表現力的香港手語。在香港，僅有一所聾啞學校，這項技術正在改變特殊群體的教學、學習和社交方式。

· 為了文化傳承：萊頓大學的研究者們，利用Gemma 2開發了一套“敦煌文化智能體”，它能以不同風格生成回答，讓沉睡千年的敦煌歷史，以一種可交互、可感知的方式，在數字世界煥發新生。

· 為了藝術表達：藝術家鄔建安借助Gemma創作《72變》，打破了創作者與觀眾的溝通壁壘，將用戶內心的自我表達，實時轉化為流動的視覺藝術。

如今，Gemma 3已經成為全球頂尖的多模態開放模型，支持超過 140 種語言，還衍生出多款面向不同場景的模型，譬如：

· Shield Gemma：用于安全部署大語言模型；

· Med Gemma：用于醫療領域的多模態模型，可處理醫療文本和影像，既能微調優化醫療應用，也能將它作為隱私保護工具在智能體系統中安全使用。

· Dolphin Gemma：科學家利用Gemma，開發了全球首個“海豚語言”大模型 Dolphin Gemma。不開玩笑，未來你或許真能和海豚聊天。

在端側 AI 上，Google 還發布了 Gemma 3n，與新一代 Gemini Nano 采用相同架構，即使在只有2GB 內存的設備上也能流暢運行。

除了這些模型之外，Google還有三款生成式AI模型，包括音樂生成模型Lyric、圖片生成模型Imagen 4、以及視頻創作模型Veo 3。我在展區現場也體驗了互動演示Androidify，它先利用 Gemini 2.5 Pro分析我的照片并生成描述文字，然后將這段文字作為創作指令，提供給一個精心微調的Imagen模型，它可以將我的照片變成一個完全個性化的Android機器人形象。

我在Google I/O Connect China現場體驗Androidify

第二重減法：掃清出海障礙

對于中國的開發者和企業而言，走向全球市場是一條充滿機遇但同樣遍布荊棘的道路。語言、文化、技術、本地運營等都是需要跨越的障礙。Google的第二重減法，就是利用其全球化的平臺和生態，系統性地為中國開發者“減去”出海的門檻。

陳俊廷在演講中分享了一系列案例，展現了這套“減法”的實際效果：

1、基礎設施的減法：網易游戲的海外射擊大作，利用Google Cloud的全球算力，將服務器成本降低40%，全球響應時間縮短67%，實現了無延遲的全球同服對戰。這減去的是企業自建全球基礎設施的巨大成本和技術壁壘。

2、技術應用的減法：螞蟻集團基于Vertex AI打造“AI即服務”平臺，幫助海外金融科技公司構建AI智能體，讓復雜的金融服務變得簡單高效。此外，萬興科技旗下的視頻編輯平臺Fumora（喵影工廠海外版），利用Gemini 2.5 Flash實現了創新的“AI一鍵剪輯”功能，并借助Gemini實現了智能取景，能夠分析視頻內容并生成旁白，將一堆原始素材變成精彩的Vlog，同時Fumora使用Gemini模型也迭代了原有的復雜多模型架構，這使其集成速度加快了70%，同時用戶對AI生成內容的滿意度也提升了32%。這減去的是企業在海外市場進行AI技術研發和產品迭代的復雜周期。

3、市場拓展的減法：海外AI多模態娛樂社區CART，在Google AI賦能下，僅用兩年時間就實現了海外用戶100倍的增長。這減去的是初創公司在陌生市場進行用戶獲取和品牌建設的巨大不確定性。

4、硬件生態的減法：小米的手機、平板等設備，通過在端側集成Gemini Nano，云端結合Vertex AI，為海外用戶帶來了更智能的AI問答和內容生成體驗。這減去的是硬件廠商在不同市場進行軟件生態適配的繁重工作。

這些案例共同指向一個邏輯：Google正在將其在大模型、Cloud、Android、應用分發（Google Play）等方面的全球優勢，打包成一套標準化的“出海服務”，讓中國開發者可以像調用API一樣，輕松地調用這些能力，從而將精力聚焦于產品本身的核心競爭力。

正因如此，中國開發者借助Google的生態和全棧AI解決方案，在海外煥發活力。Google Play年度最佳榜單顯示，12家中國開發者團隊的13款應用和游戲，在全球不同市場斬獲了14項“年度最佳應用”大獎，彰顯了中國出海開發者的卓越表現。

在展區現場，還有一個有意思的Demo體驗叫做“APP熱線”，只要給AI打個電話，AI 就能幫你生成一款APP。整個過程大概用了5分鐘，AI最終根據你的想法，生成了四個內容：原型、App界面、框架、編程代碼，很詳細，開發者甚至可以直接用起來。

我在Google I/O Connect China現場體驗“APP熱線”

第三重減法：消除知識鴻溝

技術的快速迭代，往往會帶來新的“知識鴻溝”。開發者需要不斷學習，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Google的第三重減法，是致力于消除這種鴻溝，為開發者構建一個從學習、分享到創業孵化的完整成長路徑，減去他們“自我摸索”的迷茫。

這背后是一個由“人”構成的、充滿活力的生態系統：

1、系統化的學習路徑：Google在中國正式推出“Google開發者計劃”（GDP，Google Developer Program），為開發者提供了個性化的主頁、技能認證和活動匹配，旨在構建一個官方的、緊密的開發者社群。

2、遍布全國的社區網絡：Google開發者社區（GDG，Google Developer Groups）在中國已經遍地開花，它由開發者自發運營、為開發者服務。在這里，開發者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共同學習和實踐最新的技術。

3、專家引領：Google開發者專家（GDE，Google Developer Experts）項目，匯聚了一批在Google各個技術領域專業且經驗豐富的導師。他們通過演講、教程和開源貢獻，引領著整個生態系統的技術方向。

4、從創意到商業的孵化：對于有志于創業的開發者，“Google出海創業加速器”計劃（GFSA，Google for Startups Accelerator）供了從產品構建、市場推廣到業務擴展的全方位支持，幫助他們將一個好的創意，真正變成一家能走向全球的公司。目前，第四屆“Google出海創業加速器”計劃正式開放申請。

更可貴的是，這種“化繁為簡”充滿了人文關懷。陳俊廷舉例說，Google于三年前啟動的gReach項目，通過在職培訓為殘障人士打造無障礙職業舞臺，如今已幫助超過40位殘障學員開啟開發者職業生涯；Google還攜手新興教育基金會，將技術與熱情帶到資源匱乏地區，為中國欠發達地區1500多名女性學生提供開源AI入門教育；自2022年起，Google 數字人才培養計劃已為全國210多所高校的800余名教師提供出海營銷數字技能培訓，覆蓋超過6萬名在校學生。Google正在確保，在這場AI浪潮中，沒有人因為技能不足、出身背景、身體條件而被落下。

第四重減法：讓創造回歸本質

有了強大的模型，和開放的生態，如何讓開發過程本身變得更智能、更高效？我們從現場看到，Google正在將AI深度集成到了AI、Android、Web、Cloud開發的全流程中，這里單舉幾個例子：

一個是支持離線開發。Google開發技術推廣工程師魏巍在現場，用一臺完全離線的筆記本電腦，通過社區工具LM Studio，調用本地的Gemma 2模型，完成了圖片識別、信息提取、多語言上下文理解與更新等任務。

此外最受關注的更新是智能體模式（Agent Mode），這幾乎是一種“無代碼”的開發體驗。其中，Firebase Studio中的“自主智能體模式”（Autonomous Agent Mode），能讓Gemini獨立處理多種任務，包括創建原型、添加功能、修復Bug、重構組件等；Android Studio的“智能體模式”（Agent Mode），讓開發者可以用自然語言下達復雜指令，比如“修復這個UI布局問題”或“重構這個組件”等，智能體會自動規劃并執行跨文件的代碼修改。而且，為了進一步擴展Agent Mode的能力，Google增加了對MCP（模型上下文協議）的支持，允許Agent Mode與外部工具交互。這標志著開發將從“寫代碼”向“指揮代碼”的轉變。

更具突破性的是，Android Studio現在支持“自帶模型”（Bring Your Own Model），允許開發者在IDE（集成開發環境）中，直接調用本地運行的Gemma模型，或符合企業策略的模型。現場演示中，開發者在斷網環境下，通過本地Gemma模型，解決了UI布局問題，并用中文獲得了代碼建議。這標志著AI輔助開發進入了一個兼顧離線、隱私與定制化的新階段。

在Android開發上，Google還推出了一些新功能，例如實時更新（Live Updates），這是一個全新的通知功能，旨在幫助用戶專注于時間敏感的任務，如航班、外賣和網購訂單。目前，Google正與小米、OPPO、一加、vivo、iQOO等終端廠商，以及攜程、Runtastic、餓了么等應用開發者合作，為他們的海外客戶提供實時更新的通知體驗。

可見，Google正在編織一張無處不在的AI協作網絡，其最終目的，是解放開發者的生產力，讓他們能將更多精力投入到真正的“創造”而非重復的“勞動”中。

回到密斯·凡·德羅的“少即是多”。當Google用AI為開發者減去了重復的編碼、用全球化平臺減去了出海的壁壘、用完善的生態減去了開發的繁瑣，開發者被解放的，不僅是生產力，更是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