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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知遠
北方氣候,正在“南方化”。
今年全國大江大河的首次編號洪水,發生地居然不在南方,而是河北灤河(2025年第1號洪水)。
近期這輪暴雨中,北京密云潮白河支流白河等多條河流,也發生有實測資料以來最大洪水。
而就在昨天(8月4日),北京再次拉響最高一級的暴雨紅色預警,市民“非必要不外出”。
前一晚,寧夏同心、青海化隆、剛察,這些原本干旱少雨的地方,也輕松地突破了暴雨歷史極值。連甘肅、寧夏一些人家的調料盒、瓜子,居然都開始發潮了。
一條看不見的雨帶,真的悄然北移。
比暴雨更可怕的,是慣性思維的滯后。缺乏應對極端暴雨經驗的北方城市和老百姓,如臨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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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北方人,都需要更新一個認知,北方氣候“南方化”,不再只是調侃,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這包括兩點,一個是高溫,一個是多雨,綜合起來還能體會到古人“流放嶺南”的濕熱難耐。
比如這個夏天,空調裝到漠河的消息不脛而走,一些東北大學生躺在澡堂地上納涼睡覺,北京人形容出門就“發餿”,像“被牛含在嘴里”,黏糊糊的感覺甩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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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氣溫帶來的不適,降水帶來的影響,更具有挑戰性。
比如7月24日到29日這輪強降雨,北京密云上甸、房山霞云嶺、河北興隆、易縣等地日降水量均突破歷史極值,最高飆升到540.7毫米,而北京、河北等地一年的雨量通常是500到600毫米。
意味著在河北興隆、北京密云等地,三四天,下完了一年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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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洪災沖擊懷柔西灣子村
這背后,是自2011年以來中國雨帶顯著北擴趨勢下的一個縮影。
國家氣候中心主任巢清塵近期接受《中國新聞周刊》專訪時提到,北方強降雨的發生時段不斷拉長,影響范圍不斷擴大,比如過去是局部強降雨,現在是一大片強降雨,過去是某個時間段集中暴雨,現在是暴雨反反復復,走了又來。
一個顯著的證據是華北的雨季明顯拉長,常年平均29.6天,但在2021年和2022年,雨季持續時間分別為59天和50天。比如今年華北雨季是1961年有記錄以來開始最早的一次,比常年偏早13天。
隨時間拉長,降雨量也明顯偏多,2000-2020年間北京年平均降水量為 534mm,年降水量波動范圍為410-711mm。可2021年就達到924mm,2022是個相對干旱的年份,隨后2023年又達到727mm,2024年更高達782mm。
所以長期看,北方氣候“南方化”板上釘釘。
那么這樣的變化,到底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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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是好事,干旱少雨的地方也下起了雨,意味著可以種更多的禾苗小麥,產更多的糧,甚至重現“漢唐盛世”。
比如新疆,沙漠里都可以種水稻了。
去年5月,中國農業科學院科研團隊在新疆和田沙漠溫室試種快速繁育水稻獲得成功。今年5月,塔克拉瑪干沙漠育出千畝水稻,柯坪鹽堿灘的小麥堆滿糧倉。新疆成了超越“魚米之鄉”江西、比肩“黑土地之鄉”遼寧的全國糧食主產區。
還有人說象群向北遷移,是祥瑞之兆,意味著大陸國家的盛世即將到來,因為古代河南就有象群生存,河南古稱“豫”就是這么來的,而那時正是盛世光景。
但現實可能很殘酷。
因為短期來看,當下華北、西北等地發生的暴雨還是極限切換模式,老天爺稍微翻個身,地上都能聽到骨頭響。
比如西北的土地渴求的是綿綿細雨,但現在的氣候更像是“開閘放水”,就像給沙漠灌海水,喝得越急,蒸發得越快,所以短期是洪水滔天,長期是干旱加劇。
一些原本生態脆弱的地方,甚至根本不能承受極端暴雨的分量,2010年甘肅舟曲發生的泥石流,就是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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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舟曲2010年三眼峪溝泥石流
當時也是突降史無前例的特大暴雨,第二天,山崩地裂,一場有記錄以來最大的一次泥石流災害發生,幾乎半個縣城被淹沒。
一些舟曲人還以為是地震來了,快速跑到樓下,結果被沖走……最終,1765個生命,像被洪水卷走的“行李”,悄無聲息地消失。
舟曲的教訓,深刻說明了一個道理,比暴雨更可怕的,是我們慣性思維的滯后。
很多人根本沒有轉變思維,適應這樣的氣候變化。
比如密云養老院這次出事,因為過去一直都是安全地帶,根本沒有想到要轉移,直到洪水破門,才知危險來臨……
再比如山西消失在暴雨中的14個摘辣椒的零工,清晨5點,暴雨紅色預警已經響了一個小時了,可他們依舊冒著雨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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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大同市天鎮縣谷前堡鎮附近搜救現場
而前一天晚上,村干部還在村里面喊大家轉移,可是這輩子沒見過發過洪水的山西村民,根本想象不到發洪水是什么樣,不以為意,多數人留在家里不肯走。
直到后半夜,許多人家里發現進了水,墻塌了、炕沒了,人們才真正親身體會到洪水的威力。
代價,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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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北方氣候“南方化”,或許是筑壩蓄水,點綠成洲的天賜良機。
但對于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如何學會適應這場劇烈的變化,依舊是考題。
對于那些北方城市,如何未雨綢繆,從基礎設施到治理模式做一次徹底的升級,更是個大課題。
比如忙著裝空調的東北,不僅僅是空調、抽濕機這些家居配置的落后,整個區域都面臨“城市系統跟不上氣候變化”的尷尬。
從建筑上來說,東北的建筑習慣是御寒為主,厚保溫層、雙層玻璃、密封窗戶,冬天保暖,夏天卻很難散熱。很多老小區不通風、綠植少,室外道路大量使用瀝青和混凝土,這些都像海綿一樣把熱吸進去,再慢慢釋放。
再比如2021年遭遇特大暴雨的鄭州,此前投資了534.8億元建設“海綿城市”,結果建設的工程,只能承受連綿細雨,根本受不住瓢潑暴雨,被市民批評“這塊大海綿,吸水不沾弦(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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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綿城市示意圖
還有被冠之“城市良心”的下水道,很多人不了解的是,因為歷史原因,中國許多城市最初都是在蘇聯幫助下建設下水道系統的。
然而問題也出在這里。智谷趨勢此前文章《這場暴雨,讓我們意外發現了中國最有“良心”的城市》里提到,蘇聯下水道排水量是根據莫斯科降水計算公式確定的,而且依據的是降水平均值(非極值)確定的最大排水量。
然而,莫斯科屬于溫帶大陸性氣候,年降水量582毫米,對比我國,許多區域都受季風影響,極容易出現極端暴雨。
這就導致:建設“不適配”。
比如2021年7月20日當日,鄭州市主城區共有38個排澇分區,只有1個達到了規劃排澇標準,部分分區實際應對降雨能力甚至“不足5年一遇”。因為一些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建設的小管徑排水管道仍在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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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水管網改造,圖源:鄭州市城市管理局
全國來看,我國從2020年也開始啟動首次全國自然災害綜合風險普查,根據去年5月發布的《第一次全國自然災害綜合風險普查公報》,暴雨高危險區主要分布在華南、長江中下游和四川盆地東部等地。
然而,這次普查是依據2020年之前的降雨數據進行的。
但這幾年氣候呈現的情況,顯然已經更復雜了。這份普查的數據報告,亟待更新。
那些陳舊的系統,面對層出不窮的極端情況,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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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專家建議,極高暴雨洪澇風險區的居民,最好強制搬遷。
比如緊挨著密云的河北承德興隆縣,被沖垮的不僅是房屋,還有被大水帶走了耕種的土地,留下的只有大石頭沙粒,牛羊吃的草,也累上了一層厚厚的泥漿,賴以生存的條件都沒有了。可是很多人,還是不愿意走。因為他們不知道,搬遷之后,日子該如何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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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人居署程序委員、國務院外專局規劃專家饒及人則提到,城市防澇存在“治標”和“治本”兩個方面。
治標是泄洪設備不可或缺,治本則是重中之重的地下管網。比如一些發達國家城市基礎設施投資中地上和地下比重幾乎達到1:1。
“羅馬古城現存排水渠道系統中最大的一條截面有‘3.3×4’米;東京下水道直徑近12米;紐約下水道寬敞明亮,是《007》系列、《碟中諜》系列電影中的常客。”
而且西歐城市普遍采用的雨水公式是根據雨水峰值(最大降水量)確定下水道的排水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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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2年開始,游客就能坐車參觀巴黎下水道
中國古人的智慧也不是沒有,甚至更早。中國古代庭院透水地面比例高達80%,還筑有池塘,下雨時可以蓄水,干旱時不至于缺水,這樣的布局值得現代小區借鑒。我國古代園林綠地全部下凹,在雨天可充分接納地表徑流、涵蓄降水。
修建于北宋時期的贛州古城福壽溝,900年來從不淹水,更是典范。
所以實踐證明,中國人,是能夠從容預防極端暴雨情況的。
一個好消息是,在“十五五”規劃中,氣象部門正在推動將極端災害風險治理納入國家整體安全體系中。
2024年,全國水利建設完成投資更是創歷史新高,達1.35萬億元,指向一批國家重大戰略水安全保障工程、水旱災害防御體系建設。
這一次,或許真的有望促使國家從上到下更加重視極端災害風險治理,從而引發更多思考和行動吧。
畢竟,天上下的雨,真的不一樣了,我們的應對措施,也該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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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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