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溫度紀，作者｜肆夕，編輯｜路子甲

雙十一，已經開始一年比一年長了。

今年提前將近一個月就已經迎來了“史長最久雙十一”，不僅僅讓電商從業者焦慮也讓消費者麻木。

我們都曾經為雙十一激動過。熬夜搶0點付尾款，兢兢業業搭配滿減，列攻略拉群聊，奔著趁便宜囤足一年消耗品的目標，絞盡腦汁只為在這場年度購物節里占點便宜。拉長時間的購物節，像是原本打算期末考的數學試卷提前一個月，然后改成一本習題冊讓大家每天做三頁。

“預熱”“預售”的字樣考驗漢語的博大精深，優惠券越來越多，機制也越來越復雜，沒有學過奧數都不好意思參加。我能買到最便宜嗎？我會不會錯過什么？真的是全年最低價嗎？焦慮過了頭，消費者只能選擇不過雙十一。

低價平臺越來越多

每場購物節的到來，都從一場聲勢浩大的APP跳轉彈窗開始。

北京的90后上班族，唐妍在地鐵上看了幾眼手機，已經被跳轉到淘寶抖音京東各幾次，而單手玩手機誤觸廣告的幾率就會翻倍，她把手機揣回衣兜里，抬頭發現地鐵里也到處都是促銷廣告。

今年的雙十一的確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唐妍看著原本加購的東西很多已經變成“預售”，無法直接購買了，她的購物的念頭也直接被斬掉一半。她需要熟讀機制、鉆研不同店鋪分別參與什么活動，每一步都需要仔細審題，每個步驟的失誤都可能省不到主頁圖上的價格。年輕人搞定了學歷，搞定了考證，搞定了KPI，最后還是搞定不了怎么買最劃算。因為設計機制的打工人的學歷或許比我們消費者還高那么一點點。唐妍在過往每年的雙十一里，總是湊著湊著買了很多根本不需要的東西。

原本只想給自己買件秋季外套，差幾十塊錢才能用優惠券，在同家店鋪湊件反季T恤，想到購物車里結算有發現差一百多塊還能跨店鋪滿減。湊來湊去莫名其妙花出去了大幾百和很多時間，結果收到貨以后才發現，那件最初想買的外套穿上也并不好看。

她覺得在整個過程里，跟著教程搶優惠券比加班還累，買完到手已經沒有心力算究竟有沒有便宜到位。

對雙十一喪失興趣成普遍情況

“購物節好像就是想用這些規則把你繞暈，累得不想再看的時候自然迷迷糊糊下單。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破罐子破摔了。”購物節狂購的初衷，無一例外都是想省錢，想要買東西，想要快樂。只是當下的每場購物節都給人一種“好像省了，又好像沒省”的購物體驗，一種“我不知道我快樂不快樂”的玄學感受。唐妍從去年雙十一結束，就已經打定主意，不再掉入任何一個購物節的消費主義陷阱，因為這個年代想在線上省錢，不一定非要等到雙十一。

自從低價平臺崛起，白牌商家出圈，她日常就有了更多選擇，日用品拼多多買一買，服裝1688湊合下，護膚品幾個平臺吧啦下，基本上都不比雙十一貴。不用再苦等每場購物節的品牌折扣，畢竟1688和拼多多上有的是品牌同源的代工廠店鋪。同一件衣服，有同一個發貨地址，同樣的包裝，有的品牌甚至會共享一個退貨地址和企業資質，拼多多的平時價，就要比淘寶的減來減去的“折扣預估價”還要再低點。

淘寶網紅店動輒上百的女裝，在1688上幾十塊起批，在測評博主那里，甚至能看到1688上買的質量會更好些。唐妍也會在買白牌小商品的時候，在1688和拼多多之間以圖搜同款，說不定哪里買的就會更便宜。

阿里系內的“互補”

雖然也面臨更多的套路。比如拼多多圖便宜買的暖水壺，結果轉頭在1688上就有更便宜的同款，仔細一看甚至從同一個工業園里發出。而1688的工廠貨源頭，有時候也能在拼多多上同樣的價格單件包郵拿到。拼多多品牌認證店鋪買的衣服，轉天能在唯品會上發現更便宜的品牌同款。逛得久了，唐妍也從其中鉆研出各個平臺的門道，想在1688花小錢買貴貨有什么暗語，在拼多多哪個入口進能領更多優惠券，什么東西適合在唯品會買能拿下15天保價。當然無一例外，淘天的貨最全，但是也貴了一點點。在吃過幾次平臺差價的小虧以后，唐妍無論想買什么，都會在各個購物軟件上各搜一遍。哪怕是1688和拼多多這樣本身就是“平替大王”的軟件，也要常常比價——平替自有其更強的平替。

多比價就會發現平臺差價翻倍也很常見

她覺得，這是目睹了各個電商平臺日常卷低價的后遺癥，如果每次都聲稱是最低價，那就再也無人可以保證雙十一的最低價。不過，無論哪個主播再聲稱自己有“全網最低價”，唐妍都決定自己來省錢，曾經最愛的李佳琦也不看了，浪費精力的購物節也不過了，每次只買自己日常需要的東西。

各有各的難用，但是耐不住便宜

95后的田悅喜歡和姐妹一起討論購物，平常選擇買什么，全取決于各個優惠券群聊里的最新信息。

無論哪個品牌促銷、有沒有特價、哪個平臺能限時薅到免費保溫杯，她都能通過群聊獲得最新消息。而群里幾十個成員，人均都有過靠優惠券和活動“0元購”過的戰績，也有豪擲五位數的雙十一剁手經歷。這個建立于幾年前雙十一的群聊，算得上她們自己的消費趨勢縮影。在田悅和群友的觀察中，這個雙十一好像被太多輿論八卦占據了熱度，真的到了購物層面，又似乎比往年要安靜不少。“贈品只加了幾個小樣，其實這些都是平時能免費領的東西，顯示的降價和折扣看看就好了。”田悅有點抱怨，并不覺得這次雙十一有什么值得買的。當前群里已經沒多少人在分享優惠鏈接，而是“堅決不在雙十一買東西”的消費表態。

漲價還是賺到，一種新型的安撫話術

眼看著雙十一撿漏無望，大家開始集體把目光瞄向那些平時就賣得很便宜的軟件上。

例如在所有購物軟件中，田悅盤點，1688從來不過雙十一，所以無所謂先買后買、什么時間買會不會更便宜。而拼多多的價格也本身就是地板價，但無論在哪個平臺買東西，都要專挑有保價的商品買。

不過，對熱衷省錢的年輕人來說，他們清楚，想買便宜的商品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每一次撿漏和抄底，都要付出一定的時間成本和運氣，選擇低價的平臺買東西，也要提前做好一定的心理建設。

田悅最開始注意到1688的時候，是因為他們推出“一件包郵”“7天無理由退換”“退貨包運費”功能時期，原本作為工廠貨源做批發生意的平臺，靠這幾個功能，大有一副要吸引散客的勢頭。

但她真正在平臺下了幾次單，也會逐漸發現這個平臺對散客來說并不是那么友好。

尤其是她很喜歡買的女裝，在這幾個平臺花小錢淘到高品質女裝，和收到以后貨不對板想退貨卻被商家駁回的概率，時常能處于對半開。

而拼多多商品質量好壞參半，而今天買下的東西明天就有可能突然5折甩賣，大多數情況下，也只能得到客服一句“親親實在抱歉”。退貨可以，但實在來來去去覺得麻煩。

以便宜著稱的平臺多半不存在保價

通過網購省錢，商品比價并不僅僅發生在下單前，監控買后有沒有保價、能不能退補差價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環。買的便宜是一回事，買完后商品突然變得更便宜是另一回事。田悅算不上對購物體驗很滿意，也會想念自己的之前經常光顧的淘寶金冠女裝店鋪，但是誰讓自己消費降級了呢，她還是會選擇在低價平臺買基礎款，如果偶爾有特別喜歡的款式再去淘寶買。對于她而言，購物節已經可有可無，因為低價心智滲透到了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天。

線下也開始反向包圍線上

購物節讓人疲憊，更讓人焦慮。不參加感覺錯過了一個億，參加了又覺得沒省到。消費者如果疲于應對大可以不逛不看不消費，但對電商從業者來說，購物節之下不允許出一個逃兵。瀟瀟做了4年電商人，對她來說一年只分兩場大促，一場是1-6月另一場7-12月。拋開618和雙11這種大型購物節不算，年貨節、四季上新、38女神、88會員、99超值購，國內節氣國外節日都有對應的活動，連春秋都各有一場開學季促銷。購物節永不落幕，電商人常年通宵。她也在連續加班半個月后明白，為什么面試時候HR會反復強調公司有非常到位的員工關懷和下午茶，下午三點的咖啡和免費的晚餐，都是把她留在寫字樓加班的魚餌。

密集的購物節，無論規模大小，都會讓電商人、商家和消費者都陷入集體疲勞。無法克制的使用低價武器，就像持續刺激味蕾一樣，所有參與者的闕值也會不斷提高。她承認，今年的雙十一，已經肉眼可見的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這場購物節中到底誰才是贏家

每點進一個購物軟件，都會被塞上滿滿當當的優惠券，但拆開才發現，紅包只是看著厚，里面實際全是促銷傳單。與此同時，線下生活已經找回了自己的性價比。除了日常低價平臺，電商們又多了線下競爭對手。

早從去年開始，無論永輝、盒馬還是更老牌的超市，都開始不同程度開啟了折扣模式。這兩天北京首家被胖東來爆改的永輝超市，門口排隊的人已經比景區還要多。

曾經很多人傾向線上消費，是因為覺得線上更便宜也更好掌控。但當折扣店席卷各線城市時，無論生活用品，還是橫掃一線城市的好特賣，都讓雙十一大促顯得沒有那么必要。

一個普通消費者在線下購物，先被現在線下價格有多便宜震驚，再親手掃貨進購物車。所見即所得，即買即用，這種即時的滿足感，總比線上更踏實點，不再有等候快遞的空虛感，帶著滿滿的購物袋回家。曾經“全網最低價”，但是現在可能已經包括不了線下生活。

這時候再回頭看向互聯網，每天都在上演流量輪流轉。

今年是大主播集體沉寂的一年，眾多網紅主播已經在雙十一前折戟沉沙。各個購物平臺也開始心照不宣地不再卷價格，只默默將戰線拉長，最后也導致了史上時間最長的雙十一誕生。但對消費者來說，無論打著什么名頭、多長時間、有什么新的滿減機制，都不如切切實實少點花樣，安安靜靜立減最爽快。

結語

每個不想過雙十一的消費者，大概率都有一個在購物節狂買狂算的過去。

抄作業、加群聊、在網上發貼求拼單，一切都為了用最劃算的價格，從紙巾到手機，從家電到護膚品，那個時候確實是快樂的，既有真正省到錢的開心，也有集體過節的參與感。

但在過去平臺和商家集體卷向性價比的風向下，想省錢和買到便宜貨不用再等到一個特定的時間節點。

時間倒退幾年，雙十一有句非常響亮并奏效的口號：錯過就要再等一年。

曾經一年一度的購物節的確可以刺激人們的消費神經， 但頻繁的購物節只會讓人在麻木之余問出一句：有完沒完？

當日常低價平臺和線下折扣消費一起包圍這個雙十一的時候，沒有人可以確保下一次還是否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