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識研究所

“喂，您有一筆28萬的銀行授信就要到期了，我這邊可以替您辦理申領哦！”

這是胡維這周接到的第三個騷擾電話，他和咸寧日報《新識研究所》聊起自己的遭遇，沒想到辦公室里的人都說有接到過這樣的電話，從18萬到50萬元都有。

一家國有銀行武漢分行工作人員對我們表示：“我自己也會收到這樣的短信，無法判斷錢是哪里來的，有可能是中介拿提成，也有可能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詐騙，正確的做法就是不要搭理。”

“真的要被煩死了，陌生電話一打過來我就被擠掉線。”做外貿的馬興業也是煩惱不已，自己的工作內容主要就是跟各種人溝通，陌生電話打進來他也要確認一下對方是否是客戶，出差經常跟團隊的人進行線上會議，每次被騷擾電話打進來都要重新連接，不僅耽誤工作進度，還影響了自己在同事和客戶心中的專業形象。

“主要是打電話來肯定不是好事，詐騙信息和廣告電話實在太多，認識的人有事都是直接微信聯系，電話不認識的除了快遞基本都不接了，再說也沒那么多急事，發微信文字就能說清楚的事，很容易打斷別人生活節奏。”

不知從何時起，現在人，越來越害怕接電話了。

接電話的人，真的不敢接

柯溫華前不久訂婚買了房車，也許是自己的貸款信息流露出去了，經常能收到自稱“惠普金融”“利信金融”“卡貸金融”等機構的短信和電話，內容以威脅加恐嚇為主，讓他氣憤地是，不光自己收到，家人朋友也不堪其擾了。

“關鍵是我沒有借過什么普惠金融的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平臺的亂發的短信，不知道去哪投訴處理，鬧得人心惶惶的”，柯溫華至今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針對上了。

情況更甚的，還有河北的薛寧。“有天我在幾分鐘內收到上百條短信轟炸，當時還沒搞清楚狀況，由于我綁定了微信，微信會提示有異常消費，我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撥打銀行客服處理，客服和我慢悠悠的核實信息，不先給賬戶做異常處理，結果就在核實信息的兩分鐘里，卡還被刷了4萬元。”

納悶的是，薛寧說自己有4張不同機構的銀行卡， 身份證號手機號卡號全部泄露了，密碼也不是家人生日那些好猜的數字，不知道為什么就被盜刷了。

“后來我回過味來了，短信轟炸就是障眼法，讓我不能及時收到銀行的提醒，如果手機號被報停了，到時候都不能通過銀行客服凍結卡號，怪不得前段時間下午定時會有兩通虛擬號跟鬧鐘似的打進來，還好我怕有問題，儲蓄卡全取出買理財了，4張信用卡加起來額度三十多萬，也設置了每日限額，現在已經報警處理了”。

除了詐騙、貸款類的騷擾電話、短信，還有不少人收到的更多是互聯網公司的業務推廣。

“之前在智聯招聘那里發過招聘信息，一發布就有不同號碼不同客服打電話來，給我推銷充值置頂招聘信息。一連接了兩個都是他們的客服，掛了之后客服還會用私人號不停給我打電話，問我為什么拒絕他們的優惠活動。”一家MCN機構管理人向《新識研究所》吐槽。

郝燦是網易《陰陽師》和《第五人格》的老玩家，在兩個游戲中累計充值近萬元，在自己退坑半年后，每隔幾個月就收到網易的短信提醒他回來領福利，甚至還有AI語音打過來推薦新游戲的，“問題我也沒有預約人家游戲啊，這不是侵犯我隱私嗎，我玩你游戲還默認接到你推廣不成？”

不過，也有人對行業亂象重拳出擊。

河北的毛可涵去年底總收到號碼為1065開頭發送的短信，經過查詢關聯的河北某科技公司，發現自己與該企業并無相關業務拓展，也未有相關接觸，認為其發送的短信侵害了個人隱私權，生活安寧權等向通信管理局進行了投訴和反饋，后經過某地方移動分公司與本人取得的聯系，成功協商和解并獲得1萬的賠償。

后來他把這件事發到社交網站上，分享維權經驗，不少人私信他詢問具體操作細則，但也有人質疑其“引流”，認為是打著維權旗號牟利的“信息販子”。

他沒有太在意那些負面評價，還披露了更多個中細節，“畢竟遇到這種情況的人不在少數，我能幫一個人是一個”。

打這些電話的人，都是誰？

“打的頭疼，我是做貸款銷售的，每天200個電話掛180個，真的心累，領導每天還要查業績、約客戶上門 ，達不到就扣錢，開會跟傳銷一樣打雞血，要不是有房貸要還，真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韓麗在這行已經干了三年，按理來說已經算熟手，但她對工作仍難談喜歡。

吳震以前在電銷公司當HR，看著銷售崗位的同事感覺太苦了：開不了單罰款，電話沒打完通話時長罰款，沒有客戶拜訪罰款，什么都要罰款，還要無償加班，其實主要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數，開不了單是市場已經飽和了，打不完通過時長是因為后臺數據庫都是沒有更新的客戶名單，但規矩就是這樣，還在拼搏的人就是在縫隙中“撿漏”。

“上周我剛辭職，給58招會員，剛開始人事說底薪3200-4700元，提成16%-30%，說前兩個月是保護期，不要求業績，結果上班第三天開晨會，老板直接讓我定月目標，必須開單，如果少完成一單，就要扣200塊錢，這我還干什么啊，直接就跑路了。”

周采薇在走之前，公司里還有老員工勸她，現在很多公司裁員，很少會裁銷售崗，你從這走了大概率又是去另一個公司做同樣的事，其實在這混熟了也挺好。

一些公司為了提高觸達效率，也開始用起了AI電話機器人。

“有什么優質資源，說的天花亂墜的一般都是忽悠，公司產品稀巴爛，你買的時候別人說的那么好，他自己都可以用機器人做你的業務賺錢了，往往想得到很好的效果，然而最終都是沒有好的結果。”有五年經驗從業經驗的王子聰表示，

“市場上機器人還是可以用的，幫助我們篩選意向客戶，把掛機、非客戶、未接電話的篩選掉，電銷中70%以上的都是掛機，不需要，開場白就掛掉了，那么用ai電銷機器人就可以節省了打電話的人工精力，大量不需要的客戶。”

《新識研究所》查詢后發現，在淘寶、京東、抖音等電商平臺都有“電銷機器人”在售賣，不同平臺會有不同“屏蔽詞”，但不管何名目，最終都能找到相關商品服務。

商品描述中稱，“電銷機器人”適用于實體零售、餐飲招商、汽車銷售、網絡推廣、會展招商等場景，對于醫療保健、文玩古董、電商售后等行業暫不適用，特別強調“無營業執照無法使用，需審核話術”。

店家表示，一般工具收費在0.1～0.6元/分鐘之間，主叫電話可以高達400～500個，接通率高達70%，而如果用手機直接撥打，一般只能20～30個，高頻次容易被封號，他們的系統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新維護。

有運營商袁冉透露，大多數合法的金融機構，會通過正規渠道向電信運營商申請“106”“311”等號段資源，與專業的第三方短信服務商合作，用于發送業務相關的短信。

這些號段是基于國內三大通信運營商提供的服務而搭建的短信平臺，可以直接通過互聯網與三大通信運營商提供的短信端口相連，可通過互聯網實現批量短信的發送。“不過業務內容都需要審核，特別是營銷為主的很難申請，有兩個投訴記錄就會關停公司所有外呼系統。”

袁冉介紹道，“缺乏主體投訴是目前這個行業的主要問題，消費者根本不知道該投訴誰。即便有人較真，相關企業也會說這是假冒的，不了了之。所以，消費者大多數只能掛斷電話或是拉黑號碼，但這治標不治本。如果消費者懟了幾句，還可能遭到對方的謾罵。”

目前，相關執法機構已開展多次打擊活動。今年二季度，工信部稱“短信免打擾”服務，累計為7.1億用戶提供防騷擾服務653億次。提升源頭共治效能，實時轉辦涉各行業問題線索，曝光違規營銷商家38家次，推動相關部門依法處置違規源頭企業27家次。

各地房產企業也積極響應，未經客戶允許不能向設置“免打擾”的客戶電話營銷，客戶可投訴，經核實公司將對客戶進行賠付。

只是年輕人對電話和短信的恐懼，恐怕一時是不會消除了。

注：文中受訪者名稱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