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洞商業 趙衛衛

國內脫口秀行業，早就不再爭論應該叫「單口喜劇」還是「脫口秀」了，因為二者指向的是同一個喜劇形式，都是從國外「Stand-up comedy」翻譯過來的，經常混用，他們的共識是，重要的不是名字，重要的是好笑與否。

如今，愛奇藝的《喜劇之王單口季》（簡稱喜單）與騰訊視頻的《脫口秀和 ta 的朋友們》（簡稱脫友們），再次把這個古老的問題拋給了觀眾，單口喜劇和脫口秀二者之間，孰輕孰重？

給出答案的觀眾很多，關于節目陣容、內容與笑點，都讓找尋快樂的觀眾們重拾曾經的歡樂。尤其是《喜單》中付航、翟佳寧等風格明顯的演員，他們此前在線下脫口秀演出多年，但一直無緣笑果文化色彩濃厚的綜藝宇宙，如今第一次在綜藝節目中拓展了自己的邊界。

但給出答案的人里，注定缺少了昔日站在脫口秀金字塔頂端的李誕。

兩檔綜藝節目中，都沒有了笑果文化的字樣。去年 5 月笑果文化被罰沒逾 1400 萬之后，李誕受到牽連，今年開始在小紅書直播間里賣貨和解答人間情感疑惑，保持著每周兩三次的頻率。

而借著兩檔脫口秀綜藝節目的播出熱度，李誕直播間的人氣也水漲船高。脫口秀演員呼蘭和徐志勝來到李誕直播間，三人一邊聊天一邊賣貨，順勢把直播間推上了小紅書買手榜，幾萬人在線同時觀看，笑聲不亞于一場綜藝。

「兩檔脫口秀聽說都很精彩，我就不一起精彩了，我直播也很精彩。」李誕這么說。

隔岸觀火的李誕，與脫口秀漸行漸遠，他早就意識到脫口秀行業真正做成了，他們這一撥就是炮灰。問題在于，對于脫口秀行業，他還保留著曾經的期待嗎？

騰訊視頻半斤，愛奇藝八兩

給《脫友們》和《喜單》下結論為時尚早，單從抖音平臺的數據上看，愛奇藝比騰訊視頻略勝一籌。

截至 8 月 29 日，騰訊視頻的《脫友們》官方賬號粉絲 3 萬，獲贊 63.7 萬；而愛奇藝的《喜單》）同期打擂，上線兩周后官方賬號粉絲 4.9 萬，獲贊 65.5 萬。

當然，這只是兩檔脫口秀節目當下播出效果外延的一部分，并不能代表全貌。

宣發上《喜單》并不如《脫友們》賣力，《脫友們》在微信視頻號和小紅書等平臺都建立了官方賬號，而《喜單》并沒有選擇在這兩個平臺做同樣的宣發動作。

尤其是憑借著微信視頻號的流量加持，騰訊系《脫友們》的內容切片在自家短視頻生態內宣發上，傳播效果并不弱于其在抖音平臺取得的成績。

截至 8 月 29 日，微信指數上《脫友們》高于《喜單》，《喜單》的指數最高峰出現在 8 月 23 日，達到了 790 萬，而《脫友們》第一次高峰出現在 8 月 21 日，達到了 967 萬，而目前曲線依然在上揚，達到了 1102 萬的級別。

抖音和微信視頻號，暗示著這兩檔脫口秀節目的破圈能力，但更能代表兩家平臺能量的，還要看廣告贊助商的數量，畢竟綜藝節目本質上是一個 ToB 的生意，誰能獲得更多優質的贊助商，誰才是更大贏家。

《喜單》雖然有周星馳的名號作為噱頭，也是愛奇藝 S+ 原創喜劇綜藝，但一共只有四家品牌廣告商，除了獨家冠名商京都念慈庵之外，聯合贊助只有統一綠茶、愛他美和老村長酒。以至于愛奇藝節目《喜單》彈幕中，觀眾會把演員提到「星什么克」、「某瀾之家」的段子進行造梗，喊話贊助商占領免費的廣告位。

相比之下，脫口秀作為騰訊視頻的優勢節目，《脫友們》依然拿到了騰訊視頻更好的招商資源。最大的贊助商依然是熟悉的海天蠔油，除此之外，還包括老村長酒、趣多多、茄皇、脈動和美素佳兒一共 6 位贊助商。

如今的《脫友們》和《喜單》合計拿下了 10 個贊助商，數量上恰好等同于 2021 年《脫口秀大會》第四季、2022 年第五季的金主廣告位數量，而那時候贊助這檔脫口秀節目的，不光有小鵬汽車等汽車品牌，也包括小紅書等互聯網公司，是脫口秀綜藝節目商業化能力的頂峰。

如今，兩檔脫口秀節目被看作騰訊與愛奇藝的爭雄，但贊助商大多還是昔日的老面孔，只能說明昔日廣告主對脫口秀不離不棄，而愛奇藝得到的和騰訊視頻失去的，加起來剛好達到了 2021 年的行業高度，在商業效果上并沒有帶來 1+1 ＞2 的效果。

所以，脫口秀的盤子比之前做大了嗎？

從綜藝招商上看，答案是否定的。當下的《脫友們》和《喜單》表面上競逐和對比激烈，實際上只限于節目內容和形式之爭，都難重現《脫口秀大會》 當年的輝煌，尤其在招商能力和播出效果上，仍需要時間沉淀。

隔岸觀火

如今回頭看，2021 年的《李誕脫口秀工作手冊》依然是理解李誕對脫口秀行業貢獻的最佳范本。

早在《李誕「偷師」張一鳴》中就已經提到，小ego，大格局，做難而正確的事情，這些道理本質上都是從互聯網行業學習到的，也是李誕從業多年的心得，而他自認為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是讀稿會的文化和制度，那是驅動所有節目的心臟，形成了凝聚的氣氛、方法和大家在里面同心協作的精神氣質。

當時，李誕就總結了自己如何度過空虛迷茫的方法，他的策略是升級或是換一個道路。

「遇上小成功或者無望的失敗，要么就是讓這條道路升級，在原來的模式上修改一下做出點別的東西，要么就是換條道路。比如我們之前做線下演出，看起來還挺成功的，但時間久了就會覺得沒有太大意義，所以就會費很大的勁把節目做好，把更大的演出更新的東西做出來。」

如今，與笑果文化漸行漸遠的李誕，本質上也是沿著這個方法換了一個道路。

在他的書里，他是一個作家、一個詩人，在小紅書，他只是一個藝人。他的小紅書賬號明白寫著，簽約 MCN 公司為壹枝花，那是楊天真旗下的公司，藝人還有董潔等。

昔日的脫口秀之王，今天的小紅書電子閨蜜，夜夜上演人間指南編輯部的故事，但是他對于脫口秀的期待還在嗎？

2022 年，李誕的計劃有三個：保持創作、籌備新的節目，和一個可見的「小目標」：脫口秀演員未來會從 400 到 4 萬。尤其是最后一個，這意味著脫口秀行業就比較靠譜了，因為在李誕看來，當時 400 個脫口秀演員顯然不夠，而不論全職還是兼職，讓中國有 4 萬個賣過票的脫口秀演員終將會實現。

這注定是一個難而緩慢的事情，綜藝節目功不可沒，而從笑果文化第一天開始，李誕就說過，「如果脫口秀做成了，我們這一撥就是炮灰。」

一語成讖了嗎？顯然也不是，因為笑果文化從來不是李誕的全部。

「人最終是要成就你這個人的」，李誕一直是笑果文化的招牌，但從沒有把自己的命運和笑果文化綁在一起，這是他對自己清醒的洞察和對責任的審視，因為相比喬布斯等成大事者離開蘋果又回到蘋果，李誕覺得自己沒有那種一定要和偉大的事業綁定在一起去做事的思考。

李誕跳進脫口秀與時代一起運轉，如今抽身而去，喜劇讓人相聚歡笑，也讓人分道揚鑣。曾經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李誕的無常

分寸的拿捏與尺度的把握，曾經是李誕之所以能成為脫口秀行業帶頭人的原因之一。

對李誕最好的觀察和理解，莫過于他與昔日朋友的區別，尤其是對喜劇的理解成為分化的開始。曾幾何時，演員池子談到脫口秀，覺得一定要有搖滾精神，本質就是一種憤怒，調侃本來就是一種反對形式，「做脫口秀還要求正能量，給觀眾正確導向，正確導向你能笑嗎？正能量是沒有喜劇效果的。」

一個具體的例子就是，《吐槽大會》當時吐槽曹云金，演員們有一個段子是吐槽他抄襲，曹云金也自嘲，而節目要求往回圓一下，表達出「抄襲是不對的」，結果池子覺得，「那還是刪了這個段子吧。」

過于理想化的池子跟李誕討論過，脫口秀該不該給人帶來實質性的東西？

李誕覺得，最高的境界是表達出獨一無二的思想，至于別人怎么想是無所謂的，而池子更在意的是自由地表達自己，說的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潛移默化地讓觀眾接受你這種脫口秀的思維方式，一個理想的狀態是，能巧妙地把思想和對世界的看法攤給觀眾看，而觀眾也有觀眾自己的觀點。

「不要利用自己說的話，不要想去影響改變別人」，這是后來李誕對行業的警醒，脫口秀的影響越來越大，李誕習慣用一種更符合主流的成熟觀點表達。

比如，李誕開始沿用馬東的觀點對外闡述，因為在馬東這個綜藝操盤手看來，綜藝的本質是要給社會和觀眾提供正向的情緒價值，可以是開心的笑，也可以是溫暖的哭；可以是激動的熱血，也可以是點燃內心的夢想。

所以李誕認為，這其實并非刻意要讓節目有正能量，而是一個好的綜藝必然帶給觀眾正向的情緒價值，比如，「我們有一個叫小佳的演員，他的那種自信、那種開朗讓我很感動。我覺得我們做對了一件事情，我們讓這樣的聲音有了他的舞臺。說得再現實點，讓他有口飯吃，而且這可能比他做其他任何工作都賺得多。」

這也是為什么《吐槽大會》后來停辦的原因之一。

對于參加節目的明星藝人來說，《吐槽大會》已經無法給嘉賓提供正向的情緒價值或是獲得感。而李誕自己早就在《吐槽大會》中難找到激動感，因為他自己都覺得不精彩，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出現在這個節目中，當這活就跟上班一樣，李誕覺得就沒有意思了。

如今，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脫口秀這個行業，各地的脫口秀俱樂部也都在繼續發展，而隔岸觀火的李誕不再陪脫口秀綜藝節目走下去，脫口秀可能不再是李誕生活的關鍵詞，也不再是工作的一部分。

相比脫口秀綜藝節目和小紅書直播間，在李誕的文學作品里，藏著一個更完整和豐富的自我。2017 年，《吐槽大會》帶動脫口秀剛開始火熱的夏天，一切欣欣向榮，李誕在飛來飛去錄制節目的間隙筆耕不輟。他在《宇宙超度指南》結尾說，總有人問他，想沒想過人生會變成這樣，以后會怎么樣。

他的回答是，「我總想，變成哪樣了？我能怎么樣？」「都是無常。感恩宇宙。感恩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