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大的云計算交易“星際之門”起源于一條不起眼的領英私信，這背后是甲骨文聯合創始人Larry Ellison的豪賭，但如今華爾街的熱情正在冷卻。

2024年春季，OpenAI的一位高管在領英上發私信給甲骨文公司銷售主管。彼時OpenAI正瘋狂尋找算力，而甲骨文恰好因馬斯克xAI項目擱淺而空出了德克薩斯州大型數據中心計劃。

今年1月，雙方與軟銀在白宮與美國總統特朗普共同宣布了名為"星際之門"的AI數據中心建設項目。這筆交易讓甲骨文市值一度飆升2500億美元，Ellison短暫成為全球首富。

但狂熱正在消退，幾個月前還象征投資者對AI信心的甲骨文，如今正成為恐慌的標志。

從9月峰值到12月財報發布，甲骨文股價已下跌超三分之一。為履行合約，公司自1992年以來首次出現負自由現金流。華爾街交易員開始買入甲骨文信用違約互換，這種工具曾在次貸危機期間被用于做空房地產泡沫。

（甲骨文股價從高點大幅下跌）

史上最大云計算合同的誕生

這筆史無前例的交易源于一條linkedIn私信，由OpenAI基礎設施主管Peter Hoeschele發送給甲骨文銷售團隊。據Hoeschele 10月的公開表態，這條消息促成了雙方對話。

12月12日，彭博社商業周刊報道，甲骨文當時正在為德克薩斯西部的大型數據中心繪制藍圖，原計劃與馬斯克的xAI合作，建筑甚至要設計成X形以匹配公司名稱。

馬斯克與Ellison關系密切，后者曾在特斯拉董事會任職多年。但反復無常的Musk認為自己能更快建成，放棄了該項目。

就在此時，OpenAI的求助信息恰好到來。

這家AI公司自ChatGPT在2022年橫空出世以來，一直在拼命尋找算力。它簽訂了大量租賃數據中心的協議，采購專用AI芯片GPU，甚至試圖開發自己的芯片，但這一切都無法滿足其對處理能力的巨大需求。

OpenAI承諾花費約3000億美元從甲骨文租賃服務器，雙方還討論了進一步擴大合作的可能。為提供這些算力，甲骨文需要建設約五個數據中心綜合體，每個規模都將躋身全球前列，總計需要數百萬枚芯片和4.5吉瓦電力，這超過整個芝加哥市的家庭用電量。

但華爾街見聞提及，周五美股早盤，媒體報道稱，甲骨文將部分為OpenAI開發的數據中心竣工時間從2027年推遲至2028年，主要因勞動力和材料短缺。

甲骨文隨后否認此消息，甲骨文發言人在聲明中表示，公司對履行義務和未來擴張計劃充滿信心。聲明表示：

站點選擇和交付時間表是與OpenAI密切協調確定的。合同所需的所有站點均未出現延誤，所有進度都按計劃推進。

財務壓力與泡沫警告

甲骨文的激進策略正帶來巨大財務壓力。

為建設這些數據中心，公司需要數百億美元前期投資。在材料和勞動力成本飆升的背景下，微軟在2024年六個月內僅為威斯康星州一個數據中心就花費近4000萬美元購買混凝土。

能源也是主要問題。許多公用事業公司產能吃緊，數據中心接入電網需要長時間等待。據報道為更快通電，甲骨文采用了新穎但昂貴的方法，比如用燃氣發電機為整個站點供電。在得克薩斯州農村沙克爾福德縣的一個數據中心園區，這每年將花費超過10億美元。

通過表外融資，甲骨文將許多AI相關開發成本排除在自己賬面之外。

房地產開發商Vantage Data Centers正為兩個數據中心園區借貸380億美元，然后租給甲骨文。其他設施也采用類似安排，甲骨文通常簽訂15年租約。據彭博匯總的分析師預測，甲骨文的大型基礎設施投資預計會獲得回報，但前提是要承受今后四五年內約700億美元的自由現金流損失。

如今甲骨文只是眾多為OpenAI建設數據中心的公司之一。KeyBanc Capital Markets分析師Jackson Ader表示：

OpenAI的承諾與甲骨文股價呈反向相關。隨著OpenAI支出增加，每項承諾的價值都在下降。

12月10日甲骨文財報顯示，支出增長遠超分析師預期且將持續，甲骨文股價持續下跌。另一個AI緊張情緒的信號是，芯片制造商博通AI訂單數據令人失望，周五股價暴跌11%。

微軟的謹慎對比

微軟自2016年以來一直是OpenAI的合作伙伴，ChatGPT所依賴的模型就建立在微軟Azure云計算平臺上。但微軟逐漸擔心在OpenAI身上占用太多數據中心容量，甚至不得不限制部分最大客戶的處理能力來滿足OpenAI需求。

微軟CEO Satya Nadella在10月播客采訪中總結了這些擔憂。他說：

有時Sam說，'嘿，你能為我建一個用于訓練的專用多吉瓦數據中心嗎？'從OpenAI角度看有道理，但對微軟Azure來說'沒有意義'。

2024年，微軟允許OpenAI尋找其他云供應商，只要微軟保留優先拒絕權。10月，微軟連這項權利都放棄了。

分析認為撇開數據中心數千億美元的巨額投資不談，人工智能的經濟影響目前仍不明朗，泡沫的警告層出不窮。

甲骨文公司可能尤其脆弱。沒有哪家科技巨頭像它這樣大舉投入人工智能。甲骨文要想在星際之門項目上實現盈利，其合作伙伴OpenAI必須保持過去幾年驚人的增長勢頭。

這也是為何甲骨文的老對手微軟公司經過一番權衡后，在OpenAI提出類似交易時卻猶豫不決。

星際之門項目的交易結構使OpenAI在大約五年后有機會重新承諾或退出，而這距離甲骨文許多租約到期還有約十年時間。

如果OpenAI的收入停止高速增長，這家初創公司可能既不需要如此多的計算能力，也沒有能力支付。甲骨文最終可能只剩下一些極其昂貴且缺乏流動性的資產。

81歲Ellison主導的科技繁榮

硅谷文化通常推崇年輕和大膽，但81歲的Ellison仍在另一場科技繁榮中扮演核心角色。

據彭博11月查閱的文件顯示，在今年的重組中，他實際上增加了監督的員工比例。最關鍵的是，他控制著公司的支出，現在最高財務主管直接向他匯報，繞過了兩位首席執行官。

雖然公開露面較少，但Ellison繼續愿意公開討論遠離甲骨文核心業務的話題。在10月AI World的主題演講中，他花了10分鐘闡述對農業的看法。但他90分鐘演講的大部分內容集中在AI上。

他指出，兩年前他曾公開詢問AI是否會成為"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技術"。他現在不再懷疑了。他說：

這是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增長最快的業務，比鐵路更大，比工業革命更大。

甲骨文的押注要獲得回報，只需要他是對的。但在AI預期回落的當下，這家老牌公司正面臨一個問題：它是否過度承諾了一個尚未被證明能夠盈利的未來？市場的答案正在發生變化。

D.A. Davidson & Co.分析師Gil Luria表示：

我看到三種可能情景。要么甲骨文明年下調預測但仍能挽回部分業務，要么OpenAI崩潰合同泡湯，亦或是OpenAI實現超級智能，花費1.4萬億美元，我們都不用再工作了，甲骨文也沒事。

分析認為當前炒作周期部分基于一些宏大預測，比如電腦能治愈多種癌癥、消除大量人類勞動甚至出現后生物生命形式。但實現這些目標的日期正越推越遠，或許已經退回科幻小說。

缺乏變革性進展，對AI超大規模投資的邏輯就開始顯得不堪一擊。即使像OpenAI這樣擁有8億活躍用戶的熱門消費產品，也不足以讓賬面數字說得通。

一旦拋開在數據中心上花費的數千億美元，泡沫警告比比皆是，而沒有哪家科技巨頭像甲骨文這樣全力押注AI。這家公司能否笑到最后，將成為整個行業是繁榮還是泡沫的關鍵風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