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新社記者 黃鈺欽

同一時段，五個子虛烏有的名字能跨越千里，出現在政府采購、高校資助、書法大賽、播音主持考級等截然不同的領域——這不是科幻小說，而是真實公示文件中的“奇觀”。

圖源：人民日報

“最忙五人組”的荒誕劇本，以其官方背書的方式，揭示了一個遠比疏忽更嚴峻的問題：一套環環相扣的行政流程，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不存在的人集體亮起綠燈的？

這絕非一次簡單的疏忽，而像一趟諸多安檢集體失效的“旅程”。當五個假身份能一路綠燈、暢行無阻，性質就已從作風懈怠，滑向了對規則的欺詐。

這一事件最直接的后果，是公共資源的偏移。那些看似荒誕的名字，背后指向真實的利益流向：政府采購的資金、科研與資助的機會、榮譽的歸屬——本應依靠公正的程序來保持其方向。

然而，當評審的主體成了虛構，程序便淪為一場無意義的表演。資源不再流向更需要或更合適的人，而是被裹挾進一套“形式服從形式”的循環。

但比資源浪費更深的危險，是一種更隱蔽的消解。當程序變成走過場，人們便不再把制度當作可以依靠的秩序，而只是必須填滿的手續。一旦公眾的信任松動，社會運行成本便會被悄然推高：人們開始質疑證書、質疑評審、質疑公示，質疑那些本該維系秩序的機制。最終，任何公共決策都要付出更多解釋與證明，治理的難度在無形中遞增。

在很多場景里，程序本應承載公平，但卻被理解為一種必須完成的流程，一疊需要簽字蓋章的紙張。形式主義的真正危險，不在于它制造了多少假象，而在于它讓所有參與者都逐漸習慣于假象：文件齊了、章也蓋了，于是便默認為事情已經“完成”。

更值得警惕的是，形式主義從來不會孤立存在。它既是麻痹劑，也是隱身衣。縱容“影子選手”領取獎項、讓虛構身份占據評審席位，這樣的鬧劇不僅直接竊取公共資源，更可能為腐敗鋪路。

剝掉“假名字”這層粗陋的外衣，其下涌動的，往往是精密的利益算計、隱秘的輸送管道與尋租的灰色空間。形式主義制造的漏洞，從來都是最理想的套利工具。

一旦形式主義成為默認選項，它吞噬的絕不僅是某一次評審，而是社會賴以運轉的誠意與清晰度。而根本的矯正之道在于讓程序重新具有重量，讓監督重新具有存在感，讓人們重新相信，自己生活在一套可以追問、可以依靠的秩序之中。

“最忙五人組”并不是一個笑話，而是個別制度免疫系統失靈的一次刺耳警報。五個假名字的背后是一個真問題，它提醒我們：面對紙面之上的荒誕，追問不能止于“如何出現”，更應抵達“為何能出現”。只有當這些追問能觸發具體的問責與透明的調查，制度的深度才得以彰顯。

而這需要的，不僅是制度的修補，更是每一個環節上責任感的蘇醒。下一次，當“走過場”的念頭浮現時，但愿我們能想起這五個并不存在的“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