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港交所的遞表窗口前,思格新能源(Sige New Energy)再次按下提交鍵。這距離上一份招股書“失效”,僅過去19天。
資本市場,招股書失效并不罕見,但如此火速的“二進宮”,卻透出一股決絕與緊迫。這家成立僅三年的獨角獸,賺錢速度快得驚人。剛剛過去的2025年前四個月,它一口氣拿下12.06億元營收,凈利潤飆至1.87億元。這種爆發力,讓無數在新能源紅海中苦熬的同行眼紅。
但同時,它卻深陷“身份焦慮”泥潭。證監會一紙問詢函,直指其核心軟肋:技術是否獨立?是否存在競業限制?為何實控人的股份曾由岳母代持?一切爭議,都指向了華為。
站在思格新能源背后的,是一位在華為工作了23年的“老將”許映童,以及他帶走的一眾華為舊部。他們用三年時間,復刻了一場“華為式”的閃電戰,卻也因此站在了風口浪尖。
給儲能裝上“AI大腦”
思格新能源,并沒有像大多數儲能公司那樣賣“電池”,而是賣了一套“能夠自我思考的能源系統”。
在分布式儲能賽道里,傳統的產品往往是拼湊的:逆變器買A家的,電池買B家的,系統集成再找C家。安裝復雜,不僅丑,而且不僅用。
許映童和他的團隊,決定做儲能界的“蘋果”。
思格新能源將光伏逆變器、儲能變流器、儲能電池、直流充電模塊和能源管理系統(EMS)高度集成在一個模塊化設備中。它最大的賣點是“極致的簡單”與“極致的智能”。
在安裝端,它像搭積木一樣,15分鐘就能完成安裝,極大降低海外昂貴的人工成本。在使用端,它內置了AI芯片和GPT-4能力的算法,能夠根據天氣、電價波動自動通過學習用戶的用電習慣,決定什么時候充電、什么時候放電,甚至能充當電動車的超級快充樁。
產品一經推出,便在歐洲高端市場引發了搶購。翻開招股書,營收增長曲線幾乎是垂直的:2023年,公司營收還只有5830萬元,處于起步階段。 2024年,營收瞬間暴漲至13.3億元,翻了20多倍。2025年僅前4個月,營收就高達12.06億元,幾乎追平去年全年。
在細分領域,思格新能源已經拿下了“全球第一”的頭銜。據弗若斯特沙利文數據,按2024年出貨量計,思格新能源在全球可堆疊分布式光儲一體機市場中,市場份額高達28.6%,位居榜首。
2025年前四個月,公司凈利潤達到1.87億元,毛利率更是攀升至50.9%。在光伏儲能行業普遍陷入價格戰、毛利微薄的當下,思格新能源卻賺得盆滿缽滿。
這看起來是一個典型的“技術改變行業”的爽文,一群技術大牛,做出了革命性產品,橫掃全球。但硬幣另一面,是監管層和市場揮之不去的疑慮。
“華為陰影”下的突圍戰
對思格新能源而言,危機并不來自市場,而來自其“出身”。
思格新能源崛起太快了。成立第二年產品量產,第三年營收破10億元。這種不符合初創企業自然生長的速度,引來監管層“靈魂拷問”。證監會在問詢函中直擊要害:你的技術來源哪里?
考慮到許映童曾是華為智能光伏業務的總裁,且帶走了一批核心骨干,監管層不僅質疑其技術獨立性,更擔心是否涉及侵犯前東家的商業秘密,以及是否存在競業限制的法律風險。
雖然公司在招股書中強調了自主研發,但在外界看來,這種“像素級”的優秀,很難完全撇清與華為技術積累的關系。
比技術來源更讓人看不懂的,是股權結構。招股書披露,在2023年10月之前,許映童作為實控人,其持有的公司股份竟然全部由其岳母及配偶代為持有。
一個公司的靈魂人物,為何要躲在幕后?是為了規避競業協議?還是有其他不可言說的隱情?這一罕見的股權安排,成為阻礙其IPO進程的絆腳石。
思格新能源的APP“mySigen”收集了全球60多個國家用戶的用電數據。在數據主權日益敏感的今天,這成為了另一個監管痛點。證監會明確要求其說明是否存在向第三方提供信息的情形。
面對這些質疑,思格新能源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選擇用更激進的策略來“對沖”風險。為了穩住核心團隊,許映童祭出了大手筆股權激勵。在IPO前夕,許映童和“二把手”張先淼分別獲得了價值數億元的股份支付。2025年前四個月,僅這兩人的股份支付費用就高達1.6億元,直接計入當期管理費用。這種“金手銬”策略,旨在將這支脫胎于華為的狼性團隊,牢牢綁在思格的戰車上。
思格新能源的融資清單也星光熠熠:高瓴創投、鐘鼎資本、云暉資本等頂級機構紛紛入局。公司估值在短短19個月內膨脹了40倍,達到40.7億元。 但資本的錢不好拿。公司也簽了對賭協議:如果遞表后18個月內無法上市,投資者有權要求贖回。
這意味著,許映童必須在限定時間內,帶領公司沖過港交所的終點線,否則將面臨巨大的回購壓力。
從“華為少帥”到“創業教父”
許映童,從南京理工大學畢業兩年后的1999年加入了華為。那時的華為正處于騰飛前夜。在華為的23年里,許映童不僅是見證者,更是赫赫有名的戰將。
他曾一手將華為的光伏逆變器業務帶上全球出貨量第一的王座。2020年,他又掛帥華為昇騰計算業務,在AI芯片領域殺出重圍。
在華為內部,他是公認的“技術+商業”雙料奇才。然而,2022年,47歲的許映童選擇了離開。他不僅自己走了,還帶走了張先淼、劉秦維等一批華為光儲業務的老部下。這群懂技術、懂市場、懂供應鏈的“華為老兵”,帶著在巨頭內部打磨成熟的方法論和作戰經驗,降維打擊到了創業市場。
他們太懂怎么做產品了。SigenStor的“五合一”理念,精準擊中了歐洲安裝商痛恨復雜安裝的痛點。他們太懂怎么做市場了。短短兩年,就在德國、意大利等高端市場撕開了缺口,海外收入占比高達60%。
但也正是這種深刻的“華為烙印”,成為了IPO路上最大的不確定性。許映童需要向資本市場證明:思格新能源的成功,是源于創新,而非僅僅是“復制”。他需要證明,這支團隊離開華為,依然具備獨立生長的根基。
思格新能源的二次遞表,對許映童和他的“華為軍團”來說,如何在監管的聚光燈下,洗清“挖墻腳”的嫌疑,并在全球儲能的紅海中守住戰果,或許比敲鐘更具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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