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遏制居高不下的處方藥成本,美國總統特朗普于今年5月簽署《向美國患者提供最惠國處方藥價格》行政命令,重啟“最惠國定價”(Most Favored Nation, MFN)機制。該政策核心在于將美國藥品價格錨定于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成員中最低價格,以此糾正美國藥價普遍高于他國,甚至高出近三倍的現狀,并試圖打破長期以來“美國承擔研發成本、他國搭便車”的藥品全球定價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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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7月31日,特朗普政府再次加碼施壓,向包括輝瑞(Pfizer)、禮來(Eli Lilly)在內的17家大型跨國藥企CEO發布信函,要求其在9月29日前提交具有約束力的“最惠國定價承諾”。
信中明確表示,若企業未在期限內配合,政府將考慮采取行政令、修改法規,甚至開放藥品進口等手段推動藥價下調。白宮批評行業此前所提降價方案“缺乏實質內容”,不過是推卸責任、要求政策讓利、變相索取數十億美元補貼的行為。
市場沖擊
長期以來,美國藥價體系因缺乏統一定價機制、價格透明度不足而備受批評。根據艾昆緯(IQVIA)發布的《2024年美國藥品使用與支出趨勢報告》,2023年美國醫保與商業保險市場在處方藥方面的凈支出總額達到4350億美元,高居全球之首。由于美國政府無法直接參與藥價談判,定價權主要掌握在制藥企業與私人保險公司或藥品福利管理機構(PBMs)之間,造成價格機制復雜、不透明,并普遍存在“隱性回扣”和“差價套利”等問題。
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2024年發布的中期報告顯示,三大藥品福利管理機構控制了超過80%的市場份額,廣泛采用“Spread Pricing”等手段,在藥價體系中攫取利潤,加劇了系統性不公。這一結構性扭曲使得美國成為跨國制藥企業利潤的最主要來源。有分析指出,美國市場貢獻了大型藥企約60%至70%的全球利潤,遠高于其他國家。
對于特朗普的“最惠國定價”,喬治敦大學麥克多諾商學院助理教授季云安(Yunan Ji)指出,這一政策初衷是希望在相對發達的國家中,美國成為最受青睞的國家。她認為,該類政策或許可以在中小型市場奏效,但美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處方藥市場,“制藥商將不得不與其他國家重新協商合同”。
悉尼大學美國研究中心研究主任賈里德·蒙德辛(Jared Mondschein)認為,該政策一旦推行,勢必對發展中國家造成溢出性沖擊,制藥企業可能通過提高在這些市場的售價來“彌補”美國價格下調帶來的利潤缺口。
類似擔憂亦出現在發達國家市場。蒙特利爾銀行分析師西格曼(Seigerman)表示,該政策可能使在60%價格上限內的國家(如德國、加拿大)面臨藥價上調壓力;而經濟體量較小的OECD成員,如愛沙尼亞、哥斯達黎加等,甚至可能不符合衛生部定價標準,從而被邊緣化。
審慎觀望
政策風聲落地后,資本市場反應迅速。7月31日,輝瑞、禮來等企業股價下跌約2%,NYSE Arca醫藥指數下挫2.4%。瑞杰金融(Raymond James)醫療政策分析師克里斯·米金斯(Chris Meekins)認為,盡管此次表態較5月行政命令語氣略有緩和,但市場對行業盈利前景的重新評估已然開始。
多家制藥公司表示愿意配合政府展開對話,包括輝瑞、諾華、艾伯維以及德國默克集團在美子公司艾美仕均釋放出合作意愿。然而,業內專家與游說人士普遍認為,藥企短期內大幅下調美國售價的可能性較低。
加貝利基金(Gabelli Funds)投資組合經理杰夫·喬納斯(Jeff Jonas)表示:“這不是任何一家公司能夠單獨協商解決的問題,更不可能在60天內完成。”他強調,這將是整個行業面臨的系統性挑戰。
范德堡大學衛生政策教授斯塔西·杜塞齊納(Stacie Dusetzina)認為,企業或將嘗試對現有藥品組合進行重新定價與分銷評估,以尋求在不影響利潤的前提下達成一定程度讓步。
瑞銀分析師特倫·胡恩(Trung Huynh)則對政策成效持懷疑態度,稱特朗普信函“不過是又一次盲目的嘗試”,行業對其真實執行力保持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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