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互聯網怪盜團

即將過去的2025年，谷歌是表現最好的硅谷科技大廠之一：股價累計上漲了63%，最多的時候漲了70%，大幅度地跑贏了標準普爾500和納斯達克指數；谷歌還曾經十分逼近4萬億美元大關，差一點點就要成為繼微軟、英偉達、蘋果之后，人類歷史上第四家市值突破4萬億美元的公司。

過去的一年半，簡直是谷歌“絕地反擊”的一部成功歷史，完全可以拿來拍電影。截止2024年5月，在生成式AI的陰影之下，谷歌怎么看都像是快完蛋了的樣子：Gemini大模型表現不好，TPU沒有外部客戶，TensorFlow平臺則完全被PyTorch替代。人們嚴肅地懷疑，大模型終將取代搜索引擎，成為未來十年用戶獲取信息的首要途徑。雖然谷歌的核心廣告業務表現比較強勁，但華爾街認為那是暫時的——關鍵是谷歌在AI方面的組織戰斗力很低，在技術端和產品端均未能做出有效反應，或許折射了決策機制和企業文化方面的某種缺陷。

此后就是谷歌漂亮的反擊時間了：2024年5月發布的Gemini 1.5 Flash, 標志著谷歌在基座大模型方面迎頭趕上，2025年1月發布的Gemini 2.0再次證實了谷歌處于大模型技術的第一集團，不久前發布的Gemini 3.0則證明谷歌的大模型技術已經可以與OpenAI并駕齊驅。Gemini 3.0完全基于TPU訓練，由此進一步點燃了外部客戶采購TPU的興趣，2026-2027年將成為TPU大舉占領外部市場的時刻，今后人工智能芯片市場的第一名仍然是英偉達，第二名卻不是AMD，而是谷歌。

更重要的是，谷歌正在迅速用生成式AI“重做”整個核心業務。數以億計的用戶每天在使用搜索引擎的“AI模式”；安卓操作系統已經與Gemini聊天機器人深度融合，相對于iOS形成了優勢；基于生成式AI的新商業化模式也在開發之中，例如AI導購；廣告推送的精確性正在緩慢而持續的提升；谷歌發布的AI創作工具對YouTube創作者形成了很好的正面影響。

如果有人認為AI是泡沫、AI不能改變大多數用戶的工作和生活，他應該看看谷歌。這不是什么很難的任務。如果一個人連谷歌都懶得研究或者不知道怎么研究，那他恐怕不適合研究互聯網行業（以及一切與科技相關的行業）。

從表面上看，OpenAI仍然占據著生成式AI的先手：截止2025年四季度，ChatGPT的周活用戶為8億左右，而Gemini的月活用戶只有6.5億。但是，最近一年Gemini的用戶增速遠遠快于ChatGPT，更不要說，超過20億谷歌搜索引擎用戶可以以“AI總結”的方式，使用Gemini的功能。假如在2026年的某個時間節點，Gemini的用戶超過了ChatGPT，我不會感到奇怪。我相信，在企業端的API調用方面，Gemini同樣在迅速趕上來。

2022年底，ChatGPT橫空出世之后，谷歌曾經向全公司發布了“紅色警報”，承認自己的核心業務受到了嚴重威脅。等到三年之后，Gemini 3.0發布的時候，輪到OpenAI拉響“紅色警報”了。Sam Altman后來找補宣稱，Gemini 3.0對GPT造成的沖擊沒有想象中那么大，“紅色警報”將于2026年初解除。不管怎么說，從被OpenAI嚴重威脅，到對OpenAI構成嚴重威脅，過去三年的谷歌基本圓滿地完成了保護核心領地的任務。

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直到2024年一季度還顯得搖搖欲墜的谷歌帝國，到了2025年四季度就充滿了生機活力？我覺得其中的邏輯其實不難理解，沒有什么魔法可言：

谷歌在AI技術（不限于生成式AI）上的積累非常深刻，只是在2023年以前，沒有意識到生成式AI的重要性，在此領域資源投入不夠。

谷歌的組織規模太大，出現了一定的管理問題，例如Google Brain和DeepMind兩個AI研發機構看似內部賽馬，其實混亂不堪。二者于2023年整合之后，又花了很長時間才回到正軌。

但是，在意識到生成式AI的重要性，又看到OpenAI驗證的道路之后，谷歌的技術積累和資源優勢就充分發揮出來了。只要它不繼續犯錯誤，追上來就只是時間問題。

OpenAI自從2023年底的劇烈震動之后，核心研發人員流失，技術進步的速率明顯下降，不再是一家朝氣蓬勃的技術創業公司，給谷歌的追趕創造了外部條件。

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作為聯合創始人復出并領導谷歌AI研究，可能發揮了較大作用，尤其是彌補了劈柴哥(Sundar Pichai)的不足；不過對于這一點，我們尚不掌握什么切實的資料。

2025年，資本市場如夢初醒地意識到，谷歌是全球僅有的具備所謂“AI全棧技術能力”的公司（注：有人認為阿里巴巴也算一個，在此不予評價）：從最上游的AI算力，到云計算及開發環境，到基座大模型，再到消費端應用，谷歌不但全部具備，而且在大部分環節均堪稱市場上的第一或至少前三。如果說谷歌在AI產業鏈上還有什么明顯的薄弱環節，我認為是開源大模型——谷歌放棄開源路線已經有幾年了，目前它也沒有真正重返開源賽道，導致開源社區基本上被meta、xAI、阿里巴巴以及DeepSeek的大模型占據。

現在其實就是補上缺口的時間窗口：meta的LLaMA-4早已令人失望，如果明年還不能拿出一個大幅提升的新版本，那么meta在基座大模型賽道上就幾乎等于出局了。xAI畢竟是一家創業公司，擁抱開源社區可能只是權宜之計，而且技術還談不上穩定。假如谷歌真的打算重新統治開源賽道，代價可能不會很大；當然，它不一定有這個想法，畢竟推進開源技術有利有弊。

我想進一步指出：正是谷歌的存在，說明所謂“AI泡沫”就算存在，也是有限的。作為一家每個季度都能交出兩位數的收入利潤增長、現金流充裕、在AI方面想象空間很大的公司，谷歌目前的動態市盈率也僅有29倍。悲觀者或許可以宣稱，在那些“新興云計算平臺”(Neocloud)以及AI應用公司當中存在著巨大的泡沫；他們甚至可以宣稱，在算力產業鏈（包括但不限于英偉達、博通）當中也存在著巨大的泡沫；但是按照任何標準，谷歌恐怕都沒有什么本質性的泡沫。

當然，如果資本市場轉向全面悲觀，谷歌肯定也會被狠狠砍上一刀；所有的硅谷科技大廠都會被砍上一刀。其中有些會原形畢露，證明自己是泡沫；有些則會被擠出泡沫、瘦身一大圈。而像谷歌這樣的公司，則會證明自己的業務絲毫不受影響，在任何市場環境下都可以兌現潛力。正是這樣的公司，讓我對生成式AI的長期前景抱有信心。潮水退去之后，有些人會被發現正在裸泳；而那些沒有裸泳的人，會在下一次潮水到來時游得更好。

本文沒有得到谷歌或其競爭對手的任何資助或背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