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傳承，是一代中國企業家的命運大考。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鄧雙琳

編輯｜馬吉英

頭圖來源｜中企圖庫

12月6~7日，由《中國企業家》雜志社主辦的2025（第二十三屆）影響力企業家年會（原中國企業領袖年會）在北京召開。在“從文化自信到企業善治”的主旨演講環節，和君集團董事長、和君商學院院長王明夫分享了他對企業傳承、企業出海的思考。

以下為精彩觀點：

1.企業傳承，是一代中國企業家的命運大考。企業制度建設+企業文化建設雙管齊下，可以大大提高企業傳承和交接班的成功率。

2.企業制度不只是用來管理員工的，更應該管理股東、管理老板、管理管理者；企業文化不只是“洗腦”和歸化員工的，更應該“洗腦”和歸化股東、老板、管理者等各方參與者。

3.沒有制度，文化是空洞的；沒有文化，制度是失效的。有一種好的企業管理叫做：有制度、有文化、沒管理。

4.出海大潮下，中國企業何以自立于世界各國的企業之林呢？必須有中國特色的企業文化，這是海外中國企業的根和魂。

5.古文化可以讓房地產綻放新生命。

中企圖庫

以下為演講內容整理（有刪減）：

從文化自信到企業善治，這是一個很宏大的題目，我圍繞兩個話題來講幾個看法：一個是企業傳承，一個是企業出海。

企業文化與企業傳承

首先，一些企業的傳承，反映了企業制度上的缺陷，更是企業文化的失敗。制度的缺陷是指：股東關系、公司治理結構、三權關系（所有權、控制權和經營權）、現代企業制度、公司章程、議事規則和決策程序等方面不科學、不周全、不完善，存在久拖不決的盲區和硬傷。于是，一旦創始人過世，則接班的新當家人無法當家、無所依憑。文化上的失敗是指：企業文化沒有為股東關系、家族成員、管理層、重大的利益相關人建立起一套價值共識、情感和解、心理約定和基于最大利益公約數的游戲規則。一旦創始人過世，則家事與企事、私事與公事、內事與外事、個人私德與企業管理相互攪和與影響，一鍋粥式地演變成剪不斷、理還亂的矛盾和紛爭，最終影響企業的聲譽和發展。

第二，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成功的大型民營企業，尤其是家族企業，普遍進入創一代“知識老化、年齡退休”的交接班時期，面臨財富傳承和事業交接班的興衰大考，這是決定企業興衰甚至生死的“驚險一跳”。做好這個生死大事，沒有一勞永逸、藥到病除的靈丹妙藥，但企業制度建設+企業文化建設雙管齊下，可以大大提高成功率，把傳承失敗引發的摩擦、紛爭、混亂和危機降到最低程度。

第三，制度不只是用來管理員工的，更應該管理股東、管理老板、管理管理者，管重要的利益相關者；企業文化不只是“洗腦”和歸化員工的，更應該“洗腦”和歸化股東、老板、管理者、用戶、經銷商、供應商、重要利益相關者和各方參與者。企業文化要讓各方參與者形成兼容的價值共識、精神認同、情感歸屬、是非標準、心理契約、軟性規矩、游戲規則和行為取向。

所以，企業文化建設要“向內走、向上走、向外走”統籌做。向內走是要“文化”員工，這里的“文化”是個動詞，用企業文化去“文而化之”；向上走是要“文化”股東、老板、管理層；向外走是要“文化”用戶、經銷商、供應商和重要利益相關者。

第四，制度與文化相倚相成、循環互生。企業是個生命組織，在這個生命組織里，制度是企業的筋、骨、肉，文化是企業的精、氣、神，哪個都重要，共同組成有生命力的企業組織，缺一不可。沒有制度，文化是空洞的；沒有文化，制度是失效的。企業文化建設不能離開制度談文化，做制度建設不能離開文化談制度。

企業文化與企業出海

第五，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可以成為企業求生存、謀發展的根和魂，是讓企業在市場競爭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是企業傳承和發展的根本，如果丟掉了，就割掉了企業的精神命脈。

第六，德國企業、日本企業、韓國企業、印度企業，這些企業來中國發展，都有一個撲面而來的形象，就是都保有鮮明的本國企業文化特色，本國特色的企業文化是它們的品牌形象、差異化競爭力，是它們的組織秩序和效率源泉，甚至可以說是它們在這里做生意的意義。中國企業走向海外是不是一樣的道理呢？現如今，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出海走向全球，甚至天生全球化，比如華為、字節、華大基因、寧德時代、比亞迪、傳音控股、SHEIN等，這些企業全球化程度已經非常高了，傳音控股和SHEIN這樣的中國企業是天生的全球化公司。除了產品之外，走向全球的中國企業何以自立于世界各國的企業之林呢？必須有中國特色的企業文化，這是海外中國企業的根和魂。

最后一個看法：在企業組織生命體里面，企業文化是火、是光、是熱、是能量，做企業文化建設去哪里取火和抱薪呢？無論在國內發展還是在全球發展的企業，我作為咨詢公司的老總，強烈建議你一定要深入到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里面去取火、去抱薪，汲取源源不斷、生生不息的光熱和能量，為企業立根鑄魂。我們身為炎黃子孫、華夏兒女，應當確立對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文化自信。

兩個實操案例

上面幾個看法，太干貨了，給大家補充兩個生動活潑的、我親手實操的案例。一個案例是：一個“原子型”的企業組織，何以憑借極簡管理，凝聚了千人隊伍而不散？這個企業是個管理咨詢公司，就是我創辦的和君咨詢。

和君咨詢的組織極其扁平化，只有上下二層：上層是管理總部，包括行政、財務、人資、品牌和IT五個職能，人很少，所以管理成本很低；下層是約200個業務單元，我們稱之為“合伙人團隊”，平均每個業務單元約六七個人，組成1000多個人的咨詢師隊伍。約200個業務單元像是一個個原子，很小，很散，各自獨立、自由發揮、自生自滅，阿米巴生存，用中國傳統文化的詞叫做“命自我立”。各業務單元多收多得，業務收入的90%分給合伙人自主支配，10%交給上層的管理總部。因為管理極簡，管理人員很少、成本很低，所以公司收取10%的業務收入就足夠保障管理運轉。

受訪者

業務團隊加盟和君咨詢，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核程序，主要是審核團隊的秉性是否符合和君的企業文化。加盟后，在統一約定的游戲規則下自由地開展業務，分取90%收入，也可以自由地宣布離開和君，公司不阻攔，規規矩矩結賬走人。和君企業文化明確主張：我們致力于建設一個“自由人的自由聯合體”。

業務團隊隨時可以自由離開，但和君咨詢還是常年保持著千人規模的咨詢師隊伍而不散，成為了亞洲規模最大的本土咨詢公司。憑什么？一是靠規章制度，二是靠企業文化。我制訂規章制度，很清醒地堅持一個原則，那就是“簡單”。制度一定要簡單，但凡可以不管的盡量不要去管、不立制度，把公司的管理降到最小程度，把業務團隊的權力和自由放大到最大程度。和君的企業文化很濃郁，我濃墨重彩地在企業文化上發力，同時作為老板我盡量知行合一、誠實守信、身體力行、以身為教。

你們看這幾本書，都是和君企業文化讀本?！度刃逕挕肥俏易钤缇幍囊粋€內部讀本，機械工業出版社看到后，主動把這本書公開出版了，沒想到銷量很好。這說明我提倡的企業文化引起了社會上很多人的共鳴。我還專門編了一本企業文化讀本，叫《氣質》，我特別重視打造我們這支由1000多名知識分子組成的咨詢師隊伍的精神氣質。那本書《心有理想春暖花開》，書名就是和君文化倡導的人生狀態：心有理想，春暖花開。我的工作激情，在于把和君集團打造成一個理想集團，而不是一個利益集團。和君必須是理想主義者的集中營，沒有理想，莫入此門。企業文化發揮作用的一個重要方式是：文化舉什么樣的旗，企業就會聚來什么樣的人。

當然，整天談文化、談理想、談氣質是不行的，還要賦能業務。所以另一方面，我們也在專業能力和業務建設上發力，為此推出了一個業務案例系列，叫《高手身影》。我們做咨詢服務的，其服務水平、專業水準和思想境界，就應該有“高手”的樣子。

我就是這樣，用極簡的管理，管理著一支1000多人的咨詢師隊伍，而實際上我基本上不管理。員工、客戶、友人走進北上深港和君辦公室，撲面而來的就是濃濃的企業文化。企業文化的背后是簡明的制度和嚴明的紀律。和君咨詢，基本上是：有制度、有文化、沒管理。

第二個實操案例是：一個在山溝溝里的特色小鎮，何以成為“樓盤里的胖東來”？這個特色小鎮就是我親自操盤的和君小鎮。你們看圖片，它位于真正的大山深處，離縣城都很遠，離大城市就更遠了。但就是這樣的山野里，我建的房子人見人愛，不愁銷，而且買房的人很多來自北上廣深成都西安南昌等大城市。

受訪者

和君小鎮憑什么能這樣？核心就在于：我做足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和品味，讓中式建筑與自然環境共同演繹出一套文化敘事，成為很多人的靈魂安家之所。現在，很多富起來的中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個田園夢、山水夢，要回歸大自然去尋找身心靈的健康，讓靈魂安個家。我就是用中國傳統文化做核心原材料，建造了這樣一個宜居宜業，又能讓人魂歸山水田園的特色小鎮。人家問我：和君小鎮的房子怎么那么迷人、讓人流連忘返？我說我是用古文化讓房地產綻放了新生命！

受訪者

我在小鎮里特意建造了一個鐘樓，親自為鐘樓撰了一副對聯：“登樓觀詩書禮易樂春秋，鳴鐘醒智信仁勇嚴良知”。這副對聯就是整個小鎮文化敘事的縮影。站在鐘樓上，縱覽青山環抱的小鎮房子，看炊煙裊裊，聞雞鳴鴨叫，聽鐘聲飄蕩，仿佛是進到了自古以來無數中國人心馳神往的世外桃源和古典生活。

有意思的是，我親自下建筑工地干苦力，這也算是我現身說法踐行中國傳統文化的知行合一吧。我一回北京，就是西裝革履的職業形象。一到小鎮工地，就是勞動民工的形象，這是我的另一面。我本就是農家子弟出身，干這些活特別在行。最大的收獲是，體力勞動把我在城里的長期失眠給治好了。如果你睡眠不好，來我這里干幾天活，保準倒床就睡，比安眠藥還管用。這幾年我沒怎么出現在公眾舞臺，就是因為我扎進山里建小鎮去了，這算是我用文化自信來做企業的第二個實操案例吧。

受訪者

從文化自信到企業善治，這個話題特別重要，也很宏大，今天就先跟大家分享這些，謝謝大家的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