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霞光社 Vivi
11 月 10 日,中美雙方關稅調整正式落地,成為本月全球貿易的重大轉折。
一方面,美國把針對中國商品的芬太尼關稅下調10%,并將對華征收更高對等關稅的暫停期延長至2026年11月10日,期間維持10%的現行稅率;另一方面,中國也停止對原產于美國的部分商品加征關稅,包括棉花(15%)和大豆(10%)等商品;以及自同一時間起,在一年內繼續暫停實施24%的對美加征關稅稅率,保留10%的稅率。
中美經貿磋商重要成果落地,無疑是當下出海的利好消息。
然而,當放眼更多的區域就會發現,局部的貿易保護主義仍在持續。就在今年11月13日,歐盟成員國達成一致,決定取消150歐元以下小包裹的免稅政策。一直以來,價值低于150歐元的小包裹享受免稅進入歐盟的特權,但這扇便利之門即將關閉。這項被稱為針對中國電商的稅收新政將從原定的2028年提前至2026年實施。
一喜一憂,也反映了全球的商業貿易仍舊存在極度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格局。對直面海外市場的中國企業來說,如何保持定力和方向?增長的新動能會來自哪里?這已不只是企業需要解決的難題,更是國家和政府去考慮的重要議題。
這次,霞光社邀請著名經濟學家,中國改革基金會國民經濟研究所副所長,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常務理事王小魯,就全球貿易變化、政府服務能力、創新力提升等議題展開了一場深度對話。
在對話中,王小魯表示,海外仍有大量的機會存在,關鍵就是你要去尋找自己的機會。在這過程中,競爭、合作、共贏應該是中國企業走向全球的三個關鍵詞。盡管全球貿易有一些利好消息,但企業仍要有長期面臨困難的準備 ,并且更多地去關注多元化的市場。
與此同時,中國企業也到了需要提升創新力的階段,AI正是創新最重要的抓手。未來,或許AI將把人類99%的工作將接管,并創造巨大的價值,這一定會帶來就業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的巨大變革。而政府需要做的是做好制度建設的保障。
Vivi:大家好,歡迎來到《超級對話》。我是霞光社的Vivi,今天我們特別開心,請到了著名的經濟學者王小魯教授。今天我們會一起聊聊,在全球經濟重構的過程中,我們的新動能在哪里;以及企業如何去應對全球化的新格局。王老師,這幾年大家最直觀的感受是,全球經濟都在變冷,從您的這個長期的觀察來看,為什么會進入這個狀態?是結構調整,還是短暫的周期性的變化?
王小魯:從全球來看呢,我覺得這些年有一種逆全球化的趨勢,很多國家回過頭去,趨向于貿易保護,趨向于和別人打貿易戰,建立壁壘。那么這種保護措施呢,它可以說事出有因,因為在全球化過程中間,各國的經濟都在互相競爭,在競爭中就會有領先者,也有落后者,在競爭中敗下來。具體到每一個國家,它可能會采取不同的政策,有的國家就可能因此采取了逆全球化的政策。確實,它會增加各國之間貿易經濟合作、互相聯系的困難。
Vivi:那對于企業來說,如果這是一個相對長時間的常態,企業的出路是什么?
王小魯:盡管存在這種逆全球化的趨勢,也包括最近美國的這種高關稅壁壘這套政策,不會說這個機會就全都沒有了,總歸還會有大量的機會存在,關鍵就是你要去尋找自己的機會。你要發揮自己的長處,而且你要盡可能的去適應各國的情況,根據各國不同的情況來制定你的外貿或者出海的戰略策略。
Vivi:我覺得好像就是,于很多出海企業來說是一種再成長,好像是倒逼大家在這個情況下又重新梳理、重新去扎根。可能之前出貨,然后現在變成要落地本地、要合規、要去適應這種政策的變化。其實剛才咱們說,整個全球經濟都在變冷,國內有一個趨勢是大家看到很熱烈,就是大家除了關注AI以外就是出海,出海變得非常地熱烈。但是環境又如此之難,您覺得他們怎么能活得更好?
王小魯:最近這幾十年,整個中國經濟發展應該說是很快的。開始改革開放的時候,中國人均GDP才200美元,那現在已經12000美元了,這個發展是相當快的。在這個發展過程中間,很多企業,有新企業有老企業,但是不同程度上他們都適應了國內的環境。但是,整個地球你把它想象成是一個大村子,我們是這個村子里的村民,我們把自己家里做好了,但是我們不能不跟別的村民打交道,我們不能關起門來只搞我們自己家,這個空間畢竟有限。整個世界經濟看成一個整體的話,那它的體量它的空間會比國內市場大很多倍。所以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大多數企業對國外市場還是不熟悉的,你到一個國家去,那個國家當地的法律體系是什么樣的,它的營商環境什么樣,它的民風民俗是什么樣的,它的市場到底有多大,它的老百姓愿意買什么樣的產品,當地產業結構是什么樣的,這些你都需要有了解。
我覺得這個這是一個過程,就是出海的企業要去適應當地的法律法規、當地的營商環境。你比如說有些國家對環保要求非常苛刻,有些國家對勞工保護法律要求很嚴,比如墨西哥,那么你有些在國內習慣的做法可能帶到當地就不能用了,或者說不合適了,你需要修改。如果不去注重這方面的問題,去研究這方面問題,那很可能你出去沒多久就違規了、觸犯當地的法律了,那你可能就很難再經營下去。有的情況下當地沒有明確的法律,你在國內習慣的一些做法不適合當地的民風民俗,你在當地按同樣的做法可能會帶來別人的反感或者不理解,這些你也要關注、要去研究。
Vivi:是。之前大家說,中國企業一過去就把當地的這一類產業全部卷沒了,因為我們勤勞、我們聰明、我們善于學習、我們能吃苦,其實這也是逆全球化的一種(原因),就特別在這個環境下,大家就有點不歡迎中國企業了。
王小魯:所以這也是一個問題。就是說,你到當地你有競爭優勢,但是把當地企業都競爭垮了,那這個可能就會造成不歡迎你的局面。
Vivi:這個度又很難把握。
王小魯:我覺得只能說,你作為一個企業到海外投資,你要盡可能地考慮到這些問題,要給當地的企業留下生存空間,怎么把競爭變成既競爭又合作,讓他也參與進來,讓他也能夠獲利,變成一個共贏的狀態。
就是說,我發展你也發展,我有生存空間你也有生存空間,咱們各自發揮各自的長處,而且在有些問題上可以互相配合,那這樣(問題)可能就會大大地緩解。
Vivi:還是要滋養當地,更長期主義。我上次跟日本的企業家在聊,他說如果這條街上我們都賣豆腐,大家價格一定是一樣的。那如果他賣這種豆腐,那我們可能會做豆腐皮去賣,就是大家會本能地做差異化、產品的差異化,反正在日本這個國家里,他們的方式更傾向于差異,而且盡量不要以價格去做這種殊死搏斗,他們是不歡迎的。之前您說過,中國企業發展,還是要緊密地和世界保持聯系,然后走出去,勇敢往前別回頭。我覺得您總體來說還是非常樂觀的,對(出海)這個事情。為什么這么樂觀?
王小魯:我們改革開放以后,經歷了30多年的高速增長,那國內市場一直在變大,國內的產業一直在發展壯大,產業體系發展地更全了,產業之間的互相配套發展地更好了,這給中國的企業提供了一個很大的競爭力。但是,我們過去注重的是在國內發展,在開拓海外市場、尋找海外的投資機會、到海外去經營這些事情上,很多企業還不了解,或者了解地不夠。
另一方面,我們現在國內確實也面臨一些困難,或者大家都說在內卷,互相比誰的價格低,搞得價格水平一直在下降。這個情況怎么來的呢?一方面是國內的產業做大了,生產能力強了,效率提高了,那這個市場空間對他來說不夠大了。我們過去特別注重通過大量投資帶來快速發展,但是消費市場的擴張沒跟上來。產能擴張了以后,沒有那么多人買你的產品,導致供過于求,結果就是大家普遍地產能過剩我投資建了很多工廠,但是這些工廠沒有足夠的訂單,我的這個投資效率就大打折扣,甚至就變成虧損,投資得不償失。
這是我們國內面臨的問題,大家都發愁東西賣不出去,所以拼命地打價格戰,說明它背后是有問題的。我們國家的
消費率最終消費占GDP的比重這幾年也就是在56%左右,但是世界各國普遍的情況大概是70%到80%。這個我認為,國內也需要進行結構調整,促進結構更加平衡地發展,特別是改變這種消費不足的狀態,不要老是想著我怎么拉動今年經濟增長、明年的經濟增長,我要鼓勵投資,一味地追求投資會造成過度投資;宏觀政策也要考慮的更長遠,才能讓整個中國經濟往長期更健康、更穩定的方向發展。
Vivi:對,剛剛咱們講了內卷背后的這一整個邏輯。然后現在一個新的流行詞又變成了外卷,國內這個供需的問題,使得大家把競爭打到國外去了,變成外卷了。
王小魯:這種外卷,實際上也是,如果你沒有差異化,你生產什么我也生產什么,咱們國內還沒打完又要在同一個海外市場上打,這就不是一個很好的狀態。你怎么去尋找這種差異化的發展,不要老是想著我就是跟你生產同樣的東西,這可能就有利于大家的發展。
Vivi:可喜的是,我發現大家也開始更多地去關注本地了,然后在本地去找一些差異化,比如當地(消費者)到底喜歡什么、不照搬(國內),然后我們就有一些創新,包括中國的機器人。其實機器人不只是雙足和四足,其實有各種各樣的、爬墻的、修復墻面的。今年我去參加WAIC,還是很震撼的。在德國的機器展上,幾乎就兩三家、個位數的參展機器人企業,但在國內我真的看到了全部都是,各個場景都有。我覺得以我們供應鏈的成本優勢,再加上創新能力,這可能會有些新的可喜的變化吧。另一個好消息是,我看到美國參議院投票,說要終止全球關稅的政策。您怎么看這個變化,這種局面會緩和嗎?
王小魯:我感覺,首先這是個好事,如果美國能夠及時停退出這種政策,當然是好事。但是因為還沒看到詳細的報道,具體到底是怎么說的,能做到哪一步,還要看一看。我不太相信說川普這套高關稅政策就會徹底消失了,不可能消失,就完全回到以前的狀態。即便回到川普上臺以前,拜登時期還是有貿易保護的,還是有各種投資限制,特別是對華的一些不友好的政策,還是有的。所以這種情況要看一看。
但是長期看,我是覺得這種政策是既傷害了別人,也傷害了美國自己。那接下來,美國通脹可能已經是一個相當突出的問題了,數據上反映的還不是太明顯,但是很多在美國生活的人告訴我,說那個物價漲的非常厲害,對老百姓傷害很大,對很多美國企業的經營也是不利的,因為他們從海外進口原材料、進口零部件,這個變得越來越貴、越來越難,他會對美國自身造成傷害。
對這種政策的反思和修正,我想這恐怕是早晚的事,但是也不要指望說很快就完全過去了。
Vivi:聽起來短期應該還是一個常態性的。如果是這樣,對于出海企業或者國內發展的企業,大家怎么找這個新的空間?因為對美國本土企業已經很難了,那我們過去其實也一定是難的。
王小魯:對。我覺得,一個就是你要有這種長期面臨困難的準備 ,不要想著會我就等著他變好,這個很快就好轉了,這事就過去了。可能沒那么簡單。另一方面這個世界很大,東方不亮西方亮,美國市場我進不去或者我面臨困難,我還可以尋找其他市場,我還可以到歐洲去,歐洲不行我還可以到亞洲、非洲、拉美這些市場。
Vivi:全球是一大村,可以去不同的地方。
王小魯:對,那這個村子發展不平衡,你的產能在國內是過剩的,賣不出去了,但到了某些地方可能就變成非常受歡迎的產品。那么你尋找這樣的地方,就可能找到自己的發展空間。另外你也不要說,我就一成不變,國內生產什么我出去就生產什么,你也要盡量適應國外市場這個環境,你產品要變一變,也許你要開發更新的東西,這些都可能給你帶來新的機會。
Vivi:我們看到像(海外)去年很火、今年也依然很火的泳池機器人、掃雪機器人,在國內其實很少用,還有高爾夫球車,這都是中國人在做的。其實他們就是看到了海外的場景。最近有一款賣得很好的AI硬件,就是吸在手機后面可以錄音轉筆記,然后很神奇的是,它在日本賣得很好。我開始知道美國肯定是它最大市場,結果在日本也賣得非常好,然后現在拉美也開始做得好,也是中國的產品。
王小魯:所以你還是要去研究、適應海外市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研發上面,去根據市場的需要開發新的技術、新的產品,或者在原有技術的基礎上做一些改進,它就可以適應不同的消費需求,那你的產品可能銷路就會更好。
Vivi:這個中國的創新力以及今年DeepSeek一火,大家認識到中國AI創新的能力還是很強的。然后,大疆出去以后,大家也覺得中國的貨是好貨,不再是跟劣質印象掛鉤了,還是有很大變化的。 以前我覺得我們的企業在全球的地位上、國際博弈上還是處于劣勢的,這幾年好像有一些變化,比如大家出海的信心也更足。但是遇到問題,比如就貿易政策的變化的時候、關稅的問題,政府會采取談判這樣的方式(去解決)。您站在更高的角度,政府還能給大家、給企業什么樣的更好的建議或者幫助,讓大家在外卷這事上走的更穩一點?
王小魯:對,這方面確實如你說的,政府也有很多事情可做。面對企業出海潮這種情況,不僅僅是允許還是不允許,政府可能需要更多考慮怎么給企企業提供服務,幫助企業去開發海外市場,尋找海外的投資機會。這樣就有很多事情可做,比如說你可以給企業提供關于海外市場的各種信息、咨詢,提供法律方面的咨詢。比如說(企業在海外)碰到麻煩需要維權,怎么在當地的這個法律環境下,維護企業自身的合法權益、維護自己的利益。這些有的企業也許搞不明白,政府能不能多做一些這方面的研究,去幫助企業合理地維權。這些其實都是政府可以做的事情。
Vivi:是,我看到好多省市已經開始組團帶著大家出海了。我在沙特吉達,看到山東政府帶著100多家企業在那跟當地政府去交流,我覺得這個確實是好事。
王小魯:下一步呢,可能還要考慮的更多一些。就是不光是把企業帶出去看一看,可能還要更多地考慮這些企業在海外遇到哪些問題了,怎么幫助它去克服這些困難,給它提供更好的服務。
Vivi:上次和林雪萍老師在交流,他就提到很多日本企業在海外,然后它要發展去增加它的GNP,所以它把當地的落地的服務都做得很好。比如有很多日本人的學校,在北京也有,但是中國的企業出去真的幾乎是單打獨斗。
王小魯:對,你說的這個例子其實很有意思。所以我們也可以回過頭來想想,別人到我們這來投資,他們是怎么做的。就像你說的,那么多日本企業到中國來了,他相應地要有配套的服務設施,包括有日本學校給孩子們上學,這些是一個完整的配套。其實這些經驗我們都可以學,這也給我們啟發思路,我們到海外怎么去幫助海外的中國企業,做這些服務工作、做這些配套,這樣他們也能夠更好地發展。
Vivi:咱們其實聊了挺多全球化這個事。如果用三個詞去定義未來的全球化,您會怎么說?
王小魯:我想到的是:競爭、合作、共贏。
競爭是必然的,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市場環境里頭,市場本身就是一個互相競爭的環境,誰做得更好誰就發展地更快,那你效率低的企業、你成本特別高的企業、管理不善的企業,慢慢它就會自然就被淘汰了、垮了,這是進步的源泉。沒有競爭就不會帶來這種進步,就不會帶來這種效率的提高。所以競爭是必然的。
但是你在競爭中間,能找到既競爭又合作、又能夠互相有共同利益的這種狀態。所以在競爭中間,一定要有合作,整個企業、整個世界它其實也是一個大的分工體系,你生產什么、我生產什么。現在中國在制造業方面有很多強項,但是我們也有弱項,比如說我們服務業發展就不是那么理想,我們制造業方面也有很多短板。那怎么辦,就是一個合作,我買你的東西你也就幫了我。
在競爭中間去尋找合作的機會,去盡可能的發展這種合作,那么它結果是什么,結果就是共贏。
Vivi:最終也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生的一個關系。
王小魯:中國人有這點長處,就是說我們善于學別人,向別人學了之后,我們還能找到這個機會,哪些地方還可以繼續改進,這是我們的長處。所以很多東西雖然別人在前面走,我們跟在后面學,學完了以后我們自己再加以改進
就可以超過別人。但是要你走到世界的最前列,去領導科技創新的發展,我們還做不到。
Vivi:今年在WAIC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同時在杭州有一個黑客松大賽,全部都是高中生在那研究機器人、研究代碼,研究各種新的可能性。包括李澤湘老師做的(XbotPark機器人基地),從大學生就開始做項目,然后畢業的時候會交一個東西,然后這個項目又可以有新的融資,結合商業前景。我覺得這個是非常可喜的(變化)。我和深圳前大疆的朋友在交流,他現在出來創業了,他跟我說大疆帶給他的是,他們相信中國是有創新力的,中國會有這樣的邏輯、也有這樣的SOP,去做有創新力的產品。我覺得已經看到星星點點的,或者是更多的這種大面積的這個投入,在改變。
王小魯:中國也到了這個階段了。過去從最簡單的勞動密集型產品做起,一點一點跟人家學,然后發展到現在,走到科技創新這個領域,我想這是一個非常廣闊的道路,等著我們去走。
Vivi:沒錯,尤其咱們產業配套又如此完善,端到端就可以完成。如果我們的創新力再加上,那真的會有一個巨大的飛起。那說到創新,我覺得還是得再說說AI,今年春節的時候,DeepSeek給大家帶來了很多振奮的消息,包括全球也開始關注AI。我的體感是因為我一直關注出海、全球化這件事,然后我就感覺到,因為DeepSeek帶來這一整波包括機器人居身智能的發展,然后大家的走動更密切了,從歐洲甚至印度、然后美國都開始交流起來了,就技術的探討和交流。您覺得AI會加速這個產業結構的變化嗎?
王小魯:我現在的感覺就是,我們正在走到一個新一輪的、最震撼的產業革命的那個門檻上。這個AI革命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幾乎我們能想到的99%的工作,早晚都可以被AI替代,而且它可能比你原來做得更好。那這不是一個大的產業革命、大的飛躍?
而且這一來的話,可能你的效率會成多少倍地提高,你的成本有可能大幅度地降低。
Vivi:他會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增長引擎嗎?
王小魯:我想會的。但是這個要靠不斷地創新,去尋找它這個發展的路徑,同時它也會帶來非常大的挑戰。
Vivi:最后一個問題,面對AI的這個沖擊,您覺得我們需要做哪些準備?
王小魯:過去從經濟學講,我們各國其實把充分就業都作為一個重要的經濟目標,我怎么能夠實現充分就業,經濟發得快、就業機會創造得也更多,就比較容易實現充分就業。但是將來如果這種局面發生變化,就是你現在人能做的事大量的都被AI替代。它有這么高的效率,它創造巨大的價值,能夠支撐你一周工作兩天、三天也可以,還有很多人可能就沒有就業機會了,那更多的人如果沒有就業機會會怎么辦?你要做什么準備?
我想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套非常健全的社會保障體系,從現在就要開始做這個準備,尤其在今天這個條件下,很快可能就會面臨更大的失業潮的挑戰,你要盡快地把這套社保體系健全起來,這個是政府需要做的工作。所謂未雨綢繆,現在其實雨已經來了。
另外,對企業和個人來說將來可能也會有很多的變化。我們現在常態還是你要找一個就業機會,它是一個穩定的職業,這種常態也許將來會改變,也許那種靈活就業可能會越來越多,你不一定在穩定在某一個企業、領一份固定的工資、每天去上班,你的就業可能是彈性的,你可能一個月之內這幾天有事干、過幾天沒事干,這都可能。你也許就變成一個自由職業者,擺脫現在這種固定的就業模式。
另外我在想,我們過去一些很確定的概念,比如就業是有報酬的、是創造價值的工作;另外一些事情沒有報酬,你可能是一個志愿者,或者就是干自己想干的事,畫畫、音樂、舞蹈,各種各樣的興趣愛好,但是不能拿這個換錢。這兩者現在來看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那將來也許這個界限就不清楚了,第一可能沒有那么多的固定工作崗位讓你去就業,第二你有更多的閑暇時間去發展你的興趣愛好,這中間又有一些東西它是可以價值化的,我有某種專長我給人家講課會帶來收益,我喜歡研究、成天在琢磨,它也有可能給我帶來價值收益。這些界限將來有可能模糊化。
Vivi:聽起來有更多詩和遠方,然后還能產生更多價值。
王小魯:所以這中間他也會創造新的價值,會有更多的人去摸索、去創新,這個創新會帶來新的回報、會帶來新的價值。
Vivi:聽起來也沒有那么悲觀,也非常可期。非常感謝王老師精彩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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