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TOP TOY正式開始沖擊港交所。
7月份,TOP TOY剛完成由淡馬錫領投的5942.6萬美元A輪融資,對應估值達13億美元(約合102億港元),這一數字與一度突破4000億港元大關的泡泡瑪特相比,并不算突出。
有趣的是,泡泡瑪特今年以來在港股表現亮眼,這段時間卻遭遇了業績與股價背離。
10月21日,泡泡瑪特公布2025年第三季度業績報告:整體收益同比激增245%-250%,海外市場增速更是高達365%-370%。
但業績披露當日,其股價單日暴跌8.08%,且此后連續5個交易日持續走低;10月23日跌幅進一步擴大至9%,創下4月以來最大單日跌幅,短短兩個月內總市值已縮水至3121億港元。
一邊是潮玩新品在二手市場溢價數倍、開售即秒罄的消費熱度,一邊是龍頭企業業績高增卻股價回調、新玩家IPO估值承壓,卡游和52TOYS仍處在招股書階段,資本冷靜的反差背后,不禁讓人發問:潮玩行業是否已經失去了增長潛力?
而當資本市場開始放下“情緒消費”執念,曾經被追捧的潮玩商業模式,或許要被重新審視了。
資本市場在擔心什么?
事實上,從表面來看,中國潮玩市場的規模增長曲線堪稱驚艷。
中商產業研究院報告顯示,2020到2024年中國潮玩市場規模從229億元增長至763億元,其間,年均復合增長率達35.1%,2025年,中國潮流玩具市場規模將達到877億元,據悉,潮玩市場的增長驅動力主要集中在三點:
一是消費群體的結構化升級,Z世代貢獻了超40%的市場份額,其“為取悅自我”的消費動機推動潮玩賽道狂奔;二是細分品類的多元化,盲盒作為最大品類占比28%,而毛絨玩具因LABUBU等IP帶動,2024年營收同比激增1289%;三是全年齡段覆蓋趨勢,30-45歲消費者客單價較Z世代高40%。
或許也正因如此,今年以來,泡泡瑪特躋身“港股三姐妹”之列,2025 年市值實現翻倍增長,重倉基金數也從 2023年Q2的8支飆升至2024年Q3的62支。但時至今日,泡泡瑪特在股市的待遇大不如前。
曾經瘋狂追捧潮玩的資本市場,態度為什么突然轉冷?
首先,資本的顧慮來源于潮玩行業對IP的依賴。很明顯,潮玩與當下年輕群體中流行的情緒消費直接掛鉤,而情緒的易變性決定了IP生命周期的不確定性。
泡泡瑪特 2025 年上半年自主產品收入中,僅THE MONSTERS單IP就貢獻了48.14億元。但“揚子晚報”報道,目前潮玩玩家愿為頭部IP支付的溢價閾值已從3-5倍降至1.5倍以內。
比如LABUBU走過最初炙手可熱的階段,開始在二級市場大幅度降溫。
數據顯示,泡泡瑪特在8月末發布的“心底密碼系列”(即迷你LABUBU),在二手平臺僅維系了一周的熱度,其價格便大幅回落,截至9月8日,得物App數據顯示,該迷你系列單盒成交均價降至107元,整盒回落至1446元,溢價較初期大幅縮水超50%。
而備受追捧的舊款LABUBU,同樣未能逃脫價格下跌的命運。比如,熱賣的“前方高能系列”,其整端回收價從6月中旬的1380元降至9月的600至700元。IP生命周期受審美疲勞制約,一旦新IP未能接棒,市場熱度將面臨斷崖式下跌。
其次,新興品牌崛起分流市場資源,大量品牌涌入導致同質化競爭白熱化。
中國潮玩盲盒行業企業大致分為三個梯隊:
第一梯隊的企業主要是泡泡瑪特,其市場知名度高,推出了多個知名的IP形象,如THE MONSTERS、MOLLY、SKULLPANDA等;第二梯隊主要是名創優品,屬于上市企業,旗下的TOP TOY主要從事潮玩盲盒銷售;第三梯隊有奧飛股份、高樂股份、元隆雅圖、樂自天成文化等。
第三梯隊企業扎堆跟風,始終難以突破頭部企業的IP壁壘與渠道優勢。
這也導致一級市場融資熱度顯著降溫,2024年至今,潮玩行業今年只發生了兩次一級市場主導的融資,更多是二級市場跨界接盤,樂自天成等企業估值長期停滯不前,資本對中小品牌差異化突圍的信心不足。
第三,全球化擴張的光鮮背后,潛藏的隱患開始讓資本保持謹慎。
數據顯示,上半年泡泡瑪特海外市場亞太區(中國以外)營收28.5億元,同比增長257.8%;美洲區營收22.6億元,同比暴增1142.3%,是所有區域中增長最快的;歐洲及其他地區營收4.8億元,同比增長729.2%。
當前,泡泡瑪特的海外市場(亞太、美洲、歐洲)總收入超過55.9億元,在總營收中的占比已達40%。無獨有偶,2025年上半年,TOP TOY海外市場收入占比已從2024年底的0.6%提升至3.9%,海外店鋪數量新增6家至10家。
這也間接掀起眾多潮玩品牌的出海大潮,10月13日,海關總署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公布的數據顯示,2025年前三季度,我國出口節日用品、玩偶、動物造型的玩具超過500億元,銷往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
然而,多數品牌的出海仍停留在渠道復制層面,在擴張路徑上高度相似,基本是國內打基礎,國外謀增量,選擇當地地標商圈開店,并邀請明星或網紅站臺造勢,缺乏對本地文化的深度融合與用戶需求的把握。
當海內外的基本盤競爭都在加劇,中小品牌爭奪存量市場,資本已經對整個潮玩賽道的增長邏輯產生了疑慮。
高毛利不是好事了?
需要注意的是,潮玩賽道的毛利率天然很高。
2022年到2024年,泡泡瑪特毛利率則分別為57.5%、61.3%、66.8%,2025年上半年,這一數字再度飆升至70.3%。同時,卡牌玩家“卡游”的毛利率更高,2024年高達71.3%,遠遠超過泡泡瑪特。
同屬行業內的其他企業如奧飛娛樂、高樂股份,毛利率雖低于泡泡瑪特,但仍處于20%-40%的中高水平區間,2022年到2024年,TOP TOY毛利率分別為19.9%、31.4%、32.7%。

潮玩行業的毛利率為什么如此之高?
這首先要得益于其IP的高溢價能力,潮玩的核心價值在于IP形象的情感共鳴,而非物理產品本身,隨著全球年輕人的情感需求日益旺盛,“悅己消費”成了潮玩行業的溢價基礎,輔之稀缺性營銷,以泡泡瑪特旗下LABUBU為例,溢價幅度可達30多倍。
其次在IP費用之外,潮玩產品本身的材料成本極低。從中金公司研報中對卡游的成本結構成分分析來看,IP占16%~18%,而直接材料成本約為六成,一包卡牌的成本中僅有約3毛錢用于紙張、油墨等直接材料。
另外,頭部企業通過全產業鏈把控壓縮中間成本。IP潮玩的產業鏈大致可以分為上游的IP創作與授權、中游的產品開發設計和生產、下游的渠道銷售三大環節,頭部企業基本已經實現生產端規模化、渠道端話語權。
比如,泡泡瑪特建立了獨特的IP工業化運作體系,從最初簽 Molly、Labubu 等 IP,逐步轉型為潮玩零售公司,到如今擁有超 93個IP,其中包括 Molly、Skullpanda 等5大頭部IP,早在2023 年銷售額過億的IP就已經達10個。
而TOP TOY則是渠道玩家,TOP TOY的渠道包括直營店、合伙人門店以及代理門店;另外,公司也通過線下經銷商、各類電商渠道、山姆會員商店以及Don Don Donki等大型零售商等渠道進行銷售。
母公司名創優品是公司最大的渠道和第一大客戶。2022年、2023年、2024年、2025年上半年,名創優品渠道銷售收入占公司收入的比例分別為36.8%、53.5%、48.3%、45.5%。
也就是說,IP溢價、稀缺性營銷、供應鏈整合、消費升級等多重因素共同撐起了潮玩行業的高毛利率,但高毛利究竟是企業競爭力的體現,還是間接暴露了行業模式的脆弱性?
就泡泡瑪特與TOP TOY的毛利分化來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TOP TOY的賺錢能力為什么一直比不上泡泡瑪特?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相比于經營自有IP的泡泡瑪特,TOP TOY走的是IP授權的路,TOP TOY2024年其自有IP收入只有680萬元,不足同期總收入的0.4%。
這就導致,其IP授權成本居高不下。2022年、2023年、2024年、2025年上半年,名創優品集團的授權費用支出分別為1.78億元、3.25億元、4.21億元、2.41億元,這里面也包含了TOP TOY向外購買IP的費用。
然而,泡泡瑪特以自有IP為核心的模式,雖因省去高昂授權金而坐擁巨大毛利空間,卻也要面臨突發性現象級外部IP的分流,比如,今年春節檔《哪吒 2》的爆火,直接引爆了潮玩賽道的跨界混戰。
淘寶天貓數據顯示,上映不足1個月,《哪吒2》周邊商品成交額突破3億元,超越《流浪地球2》成為淘系史上最吸金國產影視IP。由此涌現出了近10家千萬元級的店鋪,其中,超過200萬人在淘寶購買了哪吒相關的周邊商品。
這部分人群,恰恰是泡泡瑪特的核心客群,高毛利成就了整個潮玩市場,但各大品牌卻不能一直躺在舒適區。
潮玩賽道怎么還沒跑出“迪士尼”?
盡管一眾潮玩品牌的體量不可小覷,但無論是背靠名創優品的TOP TOY,還是火遍全球的泡泡瑪特,至今都無法撼動另外一家IP大戶“迪士尼”,在labubu之前,亞洲最火爆的IP是玲娜貝兒,一個標價139的基本款掛件一度被炒到2000余元。
對比來看,迪士尼市值超2115億美元,約為泡泡瑪特的4倍多;從營收來看,2025年上半年迪士尼營收超472億美金,折合人民幣約3380億元,是泡泡瑪特的24倍;利潤上,迪士尼上半年凈賺約611億元人民幣,是泡泡瑪特的13倍。
2025年,全球潮玩市場規模將達到520億美元,約合3727.5億元人民幣,泡泡瑪特在23個國家開出線下門店,TOP TOY超過15家海外店、52TOYS在2022至2024年,海外收入從3500萬躍升至1.47億元,年復合增長超100%……
但問題是,潮玩賽道怎么還沒跑出“迪士尼”?
事實上,迪士尼的長青密碼,在于構建了“故事 - IP - 衍生品”的完整生態閉環。自1937年《白雪公主》問世以來,每一部動畫電影都不僅是票房載體,更是IP宇宙的起點,這些故事為角色注入情感與生命,使其成為跨越地域與年代的文化符號。
在此基礎上,迪士尼實現三大裂變:
全球6大度假區12座主題公園將虛擬IP轉化為沉浸式體驗,貢獻了超59%的利潤;以艾莎的公主裙為首的2.2萬種商品覆蓋的衍生品矩陣,讓IP滲透生活場景,超越電影生命周期;Disney+等流媒體平臺則成為存量IP消化與新IP孵化的試驗田,通過D2C模式觸達數億消費者。
多業務協同的IP生態,讓迪士尼有了持續造血能力,反觀國內潮玩行業則陷入“無故事IP”的增長瓶頸,頭部品牌不是沒想過轉型,泡泡瑪特就曾宣布進軍影視圈,用首部動畫《LABUBU與朋友們》開啟“內容+IP”之路。
但時至今日,潮玩銷售依舊是泡泡瑪特營收的絕對大頭,門店零售、線上銷售和機器人商店貢獻了超過95%的營收及利潤,而泡泡瑪特樂園則被歸在“中國業務的批發及其他收益”中,占比不足2%。
國內潮玩行業普遍依賴外觀設計與流量營銷搶占用戶注意力,鮮少深耕文化內核與情感共鳴。重流量、輕價值的粗放玩法,使得多數潮玩 IP的生命周期格外短暫,往往 2-3 年便從熱度巔峰歸于沉寂。
于是,靠 SKU堆砌 GMV成為行業司空見慣的招數。
以52TOYS為例,截至2024年,公司已累計開發近2800個SKU, 覆蓋逾100個IP, 其中包括35個自有IP。2024年,它在一年內推出了186個“猛獸匣”系列新品,全年SKU總數逼近2800個。
另外,消費環境也是潮玩賽道遲遲難以誕生“迪士尼”的原因之一。
一直以來,國內的IP消費滲透率都不高,這兩年,隨著IP產業生態的發展與年輕群體消費能力的提高,這一數字的增長約為53%—56%;但對比一下,日本約是國內11倍、西歐北美更高,美國約為50多倍。
全球遼闊的市場在前,中國潮玩品牌忙著出海、堆SKU,卻始終跨不過“故事”與“流量”的鴻溝。短暫的熱度、單薄的消費土壤,讓迪士尼般的IP傳奇,終究成了潮玩賽道上一場遙不可及的悵惘。(道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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