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各大外賣平臺開啟第二輪補貼大戰，美團表示“周六，快樂繼續”，淘寶閃購則是“188元大券包，五頓我全包”。很多消費者也曬出了“戰績”，如低價買到奶茶以及0元喝到咖啡。

然而，這場外賣大戰中，無論是商家、店員、騎手、消費者，幾乎無一例外受到了沖擊，訂單量猛增的同時，店家爆單、騎手不足、送餐延遲、訂單出錯等問題頻出，也暴露了“大額補貼”帶來的深層矛盾。

商家被迫卷入“大戰”

有媒體報道，上周六，部分奶茶門店在短時間內涌入大量“0元免單”的外賣訂單，自動接單系統直接崩潰，無法正常接單制作，無奈只能暫時閉店。

如此龐大的免費訂單，正是來自各大外賣平臺的大額補貼，諸如“滿18元減15元”或者直接“無門檻18.8元”等優惠券疊加，不少消費者能輕松以極低價甚至0元，買到十幾元的茶飲。

雖然無奈閉店的是少數情況，但記者在走訪市場時發現，不少中小商家對平臺補貼應對不足，只能被迫卷入“外賣大戰”。

“大的連鎖品牌可能平時單量比較大，公司總部與平臺可能有提前溝通，但我們沒想到平臺補貼這么狠，10點鐘剛上班，系統自動接單已經拖到地上了，咖啡機幾乎一刻不停，簡直干到冒煙。”普陀區武寧路一位連鎖咖啡品牌的加盟商告訴記者，原價15元的冰美式用上優惠券就能“0元購”，一個上午賣出了五六十杯，創下新高。

訂單量和銷量同步提升，卻讓店員成了“受害者”。該加盟商表示，通常上午的生意一般，只安排了一人上班，結果那位店員忙到連軸轉，甚至忘記糖分和冰量。記者還從一些兼職的暑期工了解到，一線店員對外賣大戰并不歡迎，他們通常是小時工，并沒有提成，外賣爆單幾乎讓原本的工作量翻倍，但收入卻沒有上漲。

2025年7月8日，外賣平臺企業京東、美團、餓了么商戰升級，“紅黃藍”騎手穿梭于上海各大商圈及道路，隨處可見“忙取忙送”的小哥。

另外，大額補貼雖然拉高了外賣銷量，但卻直接沖擊了線下消費的體驗感。比如，記者無意中也成了外賣大戰的“受害者”。上周六，記者在小程序提前點單后前往線下取餐，結果發現出餐口鋪滿了各類飲料，原本依靠取餐碼取餐的模式，根本無法適應大批量的外賣訂單。“要么你隨便選一杯做好的，要么你還要再等半小時。”在店員的建議下，記者最終選擇了一款提前做好的飲料。

短期提振消費效果顯現

經歷第二輪補貼大戰后，7月13日凌晨，美團率先發布“戰報”稱，截至12日23時36分，美團即時零售日訂單量超過1.5億，再度突破此前創下的“1.2億”大關。第二天，淘寶閃購聯合餓了么宣布，日訂單量再次突破8000萬創新高（不含自提及0元購），日活躍用戶數在突破2億基礎上環比凈增15%，訂單準時率穩定在96%。

平臺收獲了訂單和戰報，商家和店主實打實賺到了錢。有數據顯示，近兩個月以來，茶飲品牌益禾堂訂單增長了三四倍，周末訂單還會有新一輪的爆發，平均單店的收入和利潤基本較去年翻番。

外賣騎手則是忙著送餐賺錢。“訂單太多，騎手明顯不夠用了。”一名跑普陀區環球港區域的騎手表示，平臺為了搶騎手，特別發放了“召回獎勵”，無論是新騎手還是中斷兩周以上的老騎手，只要重新注冊送餐，跑滿三周就能額外拿到1500元獎金。

美團還披露了一組騎手數據：隨著7月接連迎來訂單峰值，騎手單量和收入雙雙穩增，以周末為例，騎手日收入增長111%，日單量增長33%，超40萬眾包騎手日收入超500元。6月，全國眾包高頻騎手月收入達9793元。

目前，我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一大外賣市場，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數據顯示，外賣用戶規模已有5.45億人。此次“外賣大戰”的訂單量顯示，國內外賣市場仍有進一步增長的空間。中國新就業形態研究中心主任張成剛告訴記者：“短期內外賣訂單增長，的確會增加外賣騎手等人群的收入。即時零售的消費心智一旦建立，也會對整體消費產生積極的拉動效應。”

“外賣大戰”不能只算經濟賬

然而，“戰報”背后的種種亂象，也暴露了平臺“以補貼換取訂單”的深層矛盾。

這場打著“讓利消費者”的平臺之戰，實際的壓力卻轉嫁到商家和騎手的身上。從原材料儲備不足，到人手緊張，再到系統承載力有限……各類問題在外賣高壓下集中爆發，外賣供應鏈的脆弱顯然經不起“瘋狂補貼”的考驗。

2025年7月8日，閔行區南方商圈的中庚漫游城內，美團和餓了么騎手在等候取餐配送。

更值得警惕的是，這種“以補貼換取訂單”的競爭模式正在形成一種惡性循環：平臺借此吸引客流，商家被迫承擔促銷壓力，消費者逐漸形成對低價的依賴，進而加劇了行業的整體失衡。雖然平臺一再強調，本次補貼資金全部來自平臺，不額外增加商家成本，但平臺的利潤承壓也是有極限的，當上百億元的補貼一旦燒完，仍向維系低價，只能走降低品質或者商家分擔成本的“老路子”。

為了避免“劣幣驅逐良幣”的前車之鑒，監管部門已提前介入。今年5月，市場監管總局會同多個部門，針對當前外賣行業競爭中存在的突出問題，約談多個外賣平臺企業，要求嚴格遵守法律法規規定，公平有序競爭，切實維護消費者、平臺內經營者和外賣騎手的合法權益。

平臺自身也意識到“以補貼換取訂單”的不可持續性。據稱，阿里巴巴要求淘寶閃購日訂單量“穩定在8000萬單”，先提升能力，鞏固好基礎，再往上沖。平臺的發券節奏也將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節。

業內人士表示，補貼并非是外賣市場的唯一方式，未來更應該在個性化需求以及品質強化方面下功夫，比如為老人群體開發適老化界面，將即時零售拓展至服務市場等。只有進一步細分消費群體，外賣大戰才有希望從“價格戰”轉向“品質戰”。

原標題：《第二輪外賣大戰“戰報”亮眼，但第一批“受害者”出現了》

欄目主編：李曄

作者：解放日報 查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