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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東西
編譯 王欣逸
編輯 程茜
智東西12月16日消息,12月12日,外媒彭博社報道了微軟AI首席執行官兼執行副總裁穆斯塔法·蘇萊曼(Mustafa Suleyman)的專訪。蘇萊曼透露已受到與OpenAI的協議重大修改的影響,在幾周前其還不被允許自己開發AGI,目前已獲得了自主開發AGI的權利。
他首次闡述微軟的超級智能愿景:“‘超級智能’指的是一種AI系統,它能夠學習任何新任務,并且在所有任務上的表現都優于所有人類的總和,目前我們還不清楚該如何限制并引導這類系統的能力,因此,我更傾向于設想一種人文主義的超級智能:它始終站在我們這邊,立場一致,利益相通。”
蘇萊曼認為,超級智能的首次應用可能會在醫療領域。蘇萊曼把醫療超級智能定義為他一直未完成的事:“我很想攻克醫療超級智能,早在2015年我就創立了‘DeepMind Health’。”此外,他還提到了AI應用能源效率、電池儲能以及AI的情感支撐。
值得一提的是,蘇萊曼逐一評價了自己的競爭對手:稱贊OpenAI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薩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很勇敢,很可能會成為我們這一代偉大的企業家之一;形容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Elon Musk)是一臺“推土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操控現實;而稱自己的老朋友、同為谷歌DeepMind聯合創始人的丹米斯·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是偉大的科學家。
對于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重金挖人的做法,他則表示不贊同,蘇萊曼稱:“這個行業人員流動很大,我們剛從谷歌DeepMind和OpenAI招來了一大批人。”扎克伯格雇傭了大量個人,而不是單純組建一個團隊,蘇萊曼稱這不是正確的做法,過去一年半他在微軟招來符合企業文化、擁有技能并與團隊其他成員合作能力的成員,實際上是在打造一個團隊,而不是一群人。
關于AI的能力,蘇萊曼認為,機器在完成大多數工作時的能力將超過人類,這一能力可能在未來20到30年內實現,甚至可能更早,因此,需要仔細思考并做好機器引入速度和人力替代速度的平衡。
蘇萊曼是谷歌DeepMind聯合創始人、Inflection AI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2024年3月,微軟收購Inflection AI,蘇萊曼隨即加入微軟,專注于推進Copilot和消費者AI部門產品研發,直接向微軟首席執行官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匯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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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蘇萊曼和侯賽因的深度訪談實錄,為優化閱讀體驗,智東西做了不改變原意的編輯:
一、AI 5-10年將實現自主能力,正在探索如何限制、引導超級智能
主持人:在你的生活中,你有沒有用到一些大眾可能尚未普及的AI功能?
蘇萊曼:昨晚我熬夜看完一部電影后,在自己的Copilot智能表格里做了更新。這張表格按時間順序記錄了我所有鐘愛的影片,我可以在表格上添加個人的觀影筆記,同時,AI會自動生成電影海報鏈接,我還可以隨時問它:“有哪些類似風格的電影推薦?”你幾乎可以讓AI完成任何知識型任務,越是冷門、創意十足或具有挑戰性的任務,AI越能展現其價值。
主持人:你是否會讓AI自主執行任務,比如預訂機票或購買禮物?Copilot Actions功能曾承諾過能進行這類操作
蘇萊曼:我們還在對它進行試驗,它能完成這些任務,但并不總是正確的。目前,它還處于開發模式。但當它順利運行時,那種體驗堪稱前所未有的奇妙。
主持人:它犯過哪些錯誤?
蘇萊曼:它們可能會買錯東西,但你可以對它進行干預,它會先征求你的許可再采取下一步行動。
主持人:你是谷歌DeepMind的創始人之一,在加入微軟之前你還擁有自己的AI公司Inflection。這是否意味著,當你看到AI的一些小挫折時,你仍然會保持信心?
蘇萊曼:我覺得自己對這些事情很能泰然處之,就像我知道這一自主操作可能在6個月、12個月甚至18個月內才能發揮作用,但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相當不錯的節奏,它已經有點超人類、神奇了。
主持人:到明年這個時候,我能用自主的AI Agent購買圣誕禮物嗎?
蘇萊曼:我認為這很有可能。
主持人:“超級智能”這個詞在過去幾個月悄悄進入了公眾視野,這歸功于你和其他一些人。當你使用“超級智能”這個詞的時候,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蘇萊曼:在行業內,“超級智能”指的是一種AI系統,它能夠學習任何新任務,并且在所有任務上的表現都優于所有人類的總和。這是一個非常高的標準,也伴隨著很大的風險。
實際上,我們目前還不清楚該如何限制并引導這類系統的能力,以確保它們真正關心人類、樂于見證我們的成功與繁榮,這其中存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如何有效控制并協調一個遠比我們強大的系統,仍然是未解的難題。
因此,我更傾向于設想一種人文主義的超級智能:它始終站在我們這邊,立場一致,利益相通。在能夠證明其安全性之前,我們不應貿然開發可能失控甚至掙脫約束的系統,并且我認為這應該是基本共識。然而,以當前業內的普遍觀念來看,這樣的立場反而顯得有些新穎了。
主持人:你是不是想通過人文主義的視角來讓微軟脫穎而出?
蘇萊曼:這正是我們的核心理念。微軟作為一家擁有五十年歷史的企業,始終將審慎置于首位。我們贏得了客戶的深厚信任,標普500指數中90%的企業依賴我們提供電子郵件、操作系統及日常生產力服務。這一聲譽源自公司一以貫之的嚴謹風格,而未來我們仍將繼續保持這一原則,而提出人文主義超級智能的愿景,正是這份審慎精神的延續與實踐。
主持人:這樣的觀點對你們的競爭對手意味著什么?畢竟部分企業與你們有著緊密合作,如OpenAI,這是否暗示他們屬于蠻荒西部式的激進派,而你們則代表著恪守倫理的一方?
蘇萊曼:每個人都必須決定自己代表什么和行事方式,我不想評判他們現在的運作方式。我沒有看到AI能產生大規模傷害的證據,以及自我提升或自主運作的跡象。
目前我并未觀察到超級智能大規模群體性危害的證據,也未發現這些系統存在自我迭代或自主運作的跡象。但我們都預見到,未來五到十年內,這類能力很可能開始顯現。到那時,這類系統或將能自行設定目標、優化自身代碼,并展開自主行動。
這些能力會顯著提升風險等級,因此我們必須以審慎的態度對待它們,同時還要加強透明度與審計機制,深化政府協作,并主動公開我們在這些能力發展進程中所處的階段。這理應成為共識。
主持人: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們在確定能控制超級智能工具之前,不會選擇發布它?
蘇萊曼:是的。我肯定認為遏制風險與價值對齊是紅線,沒有人愿意引發大規模危害。說到底,盡管我們存在分歧,但每個人都應致力于人類文明的存續與發展。我由衷希望每個人都能享有繁榮與幸福。
因此,我們正在努力推動這樣的議題,并呼吁行業中的每一位從業者自問:我們正在構建的,是否真正屬于人文主義超級智能?它是否始終將人類與我們的共同命運置于首位?
主持人:《衛報》曾報道以色列利用微軟的AI與云服務進行大規模監控。這不禁讓人思考:我們對AI系統的控制與制衡,究竟還剩下多少信心?
蘇萊曼:《衛報》的報道非常出色,我們對此深表感謝。在獲悉相關情況后,我們立即采取了所有必要措施,將以色列國防軍從相關服務器中移除。他們未能遵守我們的服務條款,目前內部調查正在進行中。
管理這類龐大而復雜的系統確實極具挑戰,風險也始終存在。我們所能做的是確保對其進行嚴格審計,并及時將任何違反服務條款的行為者從相關服務器移除。
二、醫療超級智能最具前景,機器能力超越人類是必然
主持人:超級智能的首次應用會是在醫療領域嗎?
蘇萊曼:我認為確實如此。這或許是超級智能最具前景的應用方向。
如今我們已擁有能夠診斷文獻中記載的任何罕見病癥的系統,其表現顯著優于人類,能以更低的成本、更少的檢測項目實現更高的診斷準確率。目前該系統正在接受獨立同行評審,不久將進入臨床試驗階段。
主持人:這是你自己主動推進的發展方向嗎?
蘇萊曼: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領域,我媽媽是一名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的護士,同時,我堅信技術是為我們服務的。我認為,技術可以讓我們的生活更美好、舒適,這會帶來“富足”,能幫助我們活得更久,幫助我們花更少的時間工作。曾經我在DeepMind工作的時候,我就負責健康部門,并對此充滿熱情。
主持人:你對“富足”的理解是什么?這是否在暗示,未來工作將越來越多由AI承擔,因此人類無需再像現在這樣大量勞動?
蘇萊曼:在未來20到30年內,甚至可能更早,機器在完成大多數工作時的能力將超過人類,這不可避免。
因此,我們必須從社會的角度來決定我們的目標是什么。我們必須非常慎重地考慮新機器的引入速度,因為我們必須通過一個機制來平衡人員替代的速度,在推進從人到機器的大規模轉型中為人們提供足夠的支持。這是社會組織方式的一個真正重大的變革。
主持人:您是否認同全民基本收入的理念?這會是AI提升經濟生產率后可能實現的未來嗎?
蘇萊曼:我早就公開表示過這既不可避免又非常可取。我們已經生活在了一個“富足”的世界,只是分配不均。
這種價值不僅體現在像食物、汽車等實體物品上,還體現在數字商品、創意、知識和智慧上。這實際上是個好消息,因為它能在全球范圍內極快地傳播開來。
大模型和聊天機器人是歷史上傳播速度最快的技術,在三年內它們就擁有了20億的年用戶數。這是因為,它們可以在人們現有的格式和設備中傳播。
我們在推廣技術、讓每個人得以使用上沒有問題,未來還將出現大規模競爭壓力,促使體驗AI的成本不斷降低。我們必須設法解決的挑戰在于如何通過稅收和再分配機制,確保這一轉型過程實現健康過渡。
三、倫敦工人階級背景,牛津輟學投身互聯網
主持人:你的想法和信念來自哪里?你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倫敦家庭長大,這一經歷是怎么樣的?
蘇萊曼:我們家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工人階級家庭,我爸爸是一名小型出租車司機,我媽媽在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HS)工作,我們的家庭平平無奇,父母也并不重視教育,他們一直認為我應該去學門手藝。我媽媽經常對我說:“你應該當木匠或電工,16歲就輟學。”
我的想法和信念源于我經歷過的一些艱難時刻,希望在短暫的生命中盡力而為。
主持人:父母分開的這一事件教會了你什么,你當時是怎么應對的?
蘇萊曼:在那個年紀,人總是早熟、自信且無所畏懼。我擁有所需的一切,有出色的老師與導師,也曾就讀于非常好的學校。
我很幸運地被牛津錄取,那是一段非常寶貴的經歷,但我內心充滿了焦慮,渴望改變世界、真正做成一些事情。于是,我選擇了輟學,協助創辦了“穆斯林青年求助熱線”,作為志愿者在那里工作了兩三年。
主持人:你是否仔細思考過從大學退學這件事?你后悔過嗎?
蘇萊曼:我從未為此后悔過,不過如今回想,當時或許可以思考得更深入些。我的導師確實曾鼓勵我換個專業或學校,還介紹我去見他在另一所大學的朋友,聊聊轉讀歷史或哲學政治學的可能。但那時候的我充滿干勁,一心只想行動起來、做點實事。
同期我還創辦了一家企業,主要嘗試將個人數字助理引入餐飲行業,涉及餐廳預訂系統搭建、網站建設等,那還是互聯網非常早期的階段,這一行為算是挺超前的嘗試。雖然項目只持續了一兩年,但那種充沛的精力推著我往前走。現在想來,或許我也該多沉淀、多思考。
四、評價阿爾特曼很勇敢,ChatGPT是最偉大產品之一
主持人:你作為極少數能直接影響這項改變全人類技術走向的決策者之一,對自己所掌握的這種力量,存在什么樣的清晰認知?
蘇萊曼:我對此有極其強烈的自覺,以高度審慎的態度對待這份責任。我們正處在這樣的歷史節點:每一個決定都可能產生深遠持久的影響。
我常回顧歷史,反思社交媒體革命,它們的潛在危害曾被長期忽視,有時我也思考煙草與石油行業的教訓。這些案例都清楚地說明,技術如果被輕率應用,必將帶來傷害。因此,我們必須以極大的審慎態度來部署這類工具,并深思應如何將它們引入這個世界。
主持人:你會和你的同行,比如OpenAI的創始人薩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談論這個嗎?
蘇萊曼:是的,整個行業的人都會如此。我們確實存在一個核心的首席執行官圈層,總的來說,每個人都真心實意地希望能找到正確的前行方向。當然,這其中的競爭也同樣激烈。
主持人:你知道“Broligarchy”(兄弟寡頭政治)這個詞嗎?
蘇萊曼:我以前沒聽過這個,但我能猜出它的意思。我認為這是真的,這個行業非常以男性為中心,當然,OpenAI前首席技術官米拉·穆拉蒂(Mira Murati)是一位女性,她也是該領域最優秀的人之一。
主持人:你看過杰西·阿姆斯特朗(Jesse Armstrong)的《山頭》嗎?它正是對那種稀有且極具影響力的Broligarchy圈子的警示性描繪。
蘇萊曼:我沒看過。我認為一部分挑戰在于,我們每天都在硅谷度過了大量時間,那里生活非常平靜。我盡量多旅行,前不久我剛從中國回來,我去了五六個不同的城市,走出自己的小圈子,看到這些技術在世界的另一端的發展,這真的令人震驚。創新的速度,以及一些深思熟慮的監管措施,讓人印象深刻。
主持人:當我提到薩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時,你腦海中首先浮現的詞是什么?
蘇萊曼:勇敢。他正在積極擴大他的數據中心集群。他很可能會成為我們這一代偉大的企業家之一,也確實取得了很多成就,而且我認為目前他建設數據中心的速度比業內任何人都要快。如果他能成功,那將會相當引人注目。
主持人:你提到了“如果”這一條件,OpenAI投入了巨額資金,你認為這是一場賭博嗎?
蘇萊曼:ChatGPT是我們這一代人見過的最偉大的產品之一,這個產品本身就說明了一切。與此同時,他們已經簽署了超過1.5萬億美元的協議,用于在在未來五到十年內建設數據中心,不過他們的收入距離這一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們是一支非常有才華的團隊,我完全相信他們能做到。
五、和DeepMind聯創保持聯系,Copilot比Genmini 3視覺體驗出色
主持人:你會用什么詞來形容谷歌DeepMind聯合創始人丹米斯·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
蘇萊曼:可能是個偉大的科學家。我認為他是個偉大的思想家,是個博學多才的人。他在我們所在的領域多次做出巨大貢獻,他真的很特別。
主持人:你們曾一起工作,如今成了競爭對手,你們目前還有聯系嗎?
蘇萊曼:是的。我們一開始是非常親密的朋友,一起工作了十年,每一天都在一起,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也非常尊敬他。其實,我們昨晚才發過微信,我祝賀他在一周內迎來了Nano Banana、Gemini 3的成功和AlphaFold的五周年。
主持人:你試過Genmini 3嗎,它比ChatGPT和Copilot還好嗎?
蘇萊曼:它很好。Gemini 3和ChatGPT有點不同,它確實擁有很多ChatGPT所沒有的小技能,而且任務執行速度非常快,不過ChatGPT也非常強大,所以我不會說的太過分;和Copilot比,Genmini 3能做Copilot做不到的事,但Copilot也擁有Genmini 3所沒有的功能。
Copilot在視覺方面真的很出色,它能實時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并與你對話。你可以在移動端或桌面端與Copilot共享屏幕,討論并獲得反饋。我們正在拓展Copilot的能力,可以設想,有這樣一個真正智能的助手在你身邊,能與你談論世界,在你遇到難題時幫你排憂解難,那會是怎樣的日常體驗。
六、認為馬斯克是“推土機”,擁有超人類能力
主持人:埃隆·馬斯克(Elon Musk),你會怎么形容他?
蘇萊曼:他是一臺推土機,擁有某種超人類的能力,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操控現實,而且,他有著相當出色的履歷。不知怎的,他幾乎總能成功做到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他可能有一套不同的價值觀。我有點欣賞他直言不諱的性格,他說話非常直接。
主持人:你說過你的政治立場和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彼得·蒂爾(Peter Thiel)不同,你認為你處于政治光譜的左翼嗎?
蘇萊曼:我現在算是中間派。我確實是從左翼起步的,但現在我可以很自豪的說,我處于中間偏左的位置,我相信政府在社會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在硅谷說這話很有爭議,但我認為監管是必要的,而且它讓大多數技術變得更好。人們常常忘記這一點,汽車之所以能工作,是因為我們有駕駛培訓、排放法規、路燈和限速。這就是監管發揮良好作用的樣子,我們只是需要更多這樣的監管。
主持人:你這么說會不會覺得很孤立無援,顯然特朗普政府不熱衷于監管,而整個行業對此也很滿意。
蘇萊曼:是的,不過我認為目前我們還沒有處于造成巨大災難性危害的狀態。行業在推出功能強大的聊天機器人方面做得相當不錯,這些聊天機器人的性格非常公正客觀,非常基于事實依據。不過,領導們干得相當不錯,并不意味著不會出現問題,我對這些問題保持著高度警覺,但我認為我們還沒到需要緊急監管的地步。
歐洲提出的一些法規目前正在就通過《歐盟AI法案》進行談判收回,我覺得人們不應批評這一點。這就是流程的運作方式,監管機構收集反饋,觀察實際運作情況,這值得慶祝。
主持人:在你的書中,以及大約同期(2023年)為《外交事務》撰寫的文章中,你曾提出以氣候變化、金融穩定和軍備控制為模型,構建三種不同的治理體系。但現在,你似乎顯得更為樂觀了,這種態度的轉變,是否與你當前所處的職位或視角有關?
蘇萊曼:不,我仍在呼吁這些事情。我們應該為AI設立一個金融穩定委員會,應該有一個氣候進程,以及一個國際廢除核武器運動(ICAN)對我們的AI進展進行審計。我在拜登政府時期倡導白宮的AI原則,我的初創公司Inflection作為公司代表做出了自愿承諾,我們也推動了其他公司參與進來,我們還簽署了歐洲和英國AI安全研究所的披露協議。
我并不是說我們不需要它。這些都是長期影響,而且建立治理流程需要很長時間,所以我們基本上現在就得開始行動。
七、微軟正在建立自己的超級智能,不贊成扎克伯格重金挖角
主持人:你們和OpenAI未來的合作關系將會怎樣發展?
蘇萊曼:直到幾周前,按合同規定,微軟還不被允許獨立開展通用人工智能(AGI)或超級智能的研發工作。與OpenAI的協議是,2019年簽署協議時,OpenAI將負責構建AGI,作為交換,微軟負責構建AI基礎設施,包括芯片和數據中心。作為提供芯片的回報,微軟將獲得已構建模型的使用許可。而且我們仍然擁有OpenAI在2032年之前開發的所有成果的許可。
但OpenAI決定承擔更多計算任務,并從其他供應商處購買算力資源。他們現在與軟銀、甲骨文等許多公司達成了協議,要建設比微軟原本打算為他們建設的更多的數據中心。作為回報,我們便有權去開發自己的AI。顯然,這也是我18個月前加入公司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們現在正在組建一個超級智能團隊,并開展自己的AI研發工作。
主持人:這筆交易讓你松了一口氣嗎?
蘇萊曼:確實。我們的收入達28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98萬億元),全球所有主要機構都需要每天使用我們的AI功能和AI工具。過去18個月我們一直是一家AGI開發公司,現在我們可以研究一些技術和方法論,這些技術和方法有可能在所有任務中超越人類的表現。所以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轉變。
主持人:你們和OpenAI的關系是否包括不挖角對方的員工?你有關鍵成員已經轉投了蘋果。
蘇萊曼:這個行業人員流動很大,我們剛從谷歌DeepMind和OpenAI招來了一大批人。所以肯定不存在不合法的挖角協議,人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工作,當下的行業階段競爭非常激烈。
主持人:這是否意味著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和meta匹配的資金,比如1億美元至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7.06億元至14.13億元)的薪資包?
蘇萊曼:我覺得沒人能做到這一點,扎克伯格采取了一種特殊方法,雇傭了大量個人,而不是單純組建一個團隊。
我覺得這不是正確的做法,過去一年半我在微軟所做的是,逐步增加符合企業文化、擁有技能并能與團隊其他成員合作的人,淘汰那些不合適的人,并密切關注細節。我們實際上是在打造一個團隊,而不是一群人。
主持人:所以你不打算匹配那個薪資標準?
蘇萊曼:是的,我認為這非常非常罕見,絕非常態。
主持人:你是否更希望扎克伯格能重新考慮雇傭方式?這是否會讓你的處境變得更艱難?
蘇萊曼:不,完全沒有。他正全力押注AI,正在建設一個2吉瓦的數據中心,未來兩三年內可能需要投入數千億美元。他曾公開向特朗普表示,計劃在未來三年內為數據中心投入超過6000億美元。
對微軟來說幸運的是,我們擁有33吉瓦的計算能力,這是我們的主要業務:建設數據中心并將其提供給三方。我們可以將其用于自身訓練、推理,然后出售給第三方。在這方面,我們已經有了很好的安排,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了這種風險。
主持人:你能明白為什么人們不僅擔心行業的資金投入規模,還擔心很多此類交易的循環范圍嗎?
蘇萊曼:我覺得這很公平。客戶和供應商常常相互投資,這為推動我們前進提供了動力,這也是值得關注的事情。把握好這個平衡點非常重要,我們必須在未來幾年內交付成果,每個團隊都在打造極其龐大、強大的計算機,我們押注我們能將其轉化為真正的智能。如果我們做到了,我認為世界將會大不一樣。
主持人:你說的世界,實際上只關乎兩個國家:美國和中國。
蘇萊曼:確實如此,過去18個月里,資源更加集中在硅谷。與此同時,開源發展得非常好,生產成本也在大幅下降。向世界上最優秀的AI模型之一提問的成本,比兩年降低了90%。當成本下降時,每個人都能獲得使用機會。
八、醫療、能源的超級智能尚未完成,正在構建AI的情感支撐
主持人:你有什么未完成或者反思的事嗎?
蘇萊曼:我很想攻克醫療超級智能,早在2015年我就創立了DeepMind Health,我們發表了很多優秀的論文,也開展了很多臨床試驗,但我們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我還想在能源效率和電池儲能方面做更多工作,如開發可再生能源用的新化合物等等。我認為AI將真正改變能源行業。這就是我的兩大重點。
我們一直關注的是能否構建出在所有能力上都和人類一樣聰明的通用模型,這是我們的首要目標。我其實對Copilot的很多用例都感到非常自豪。很多人用它來尋求陪伴、獲取建議、進行情感支持治療,它能讓我獲取高質量的信息和情感支持,還能幫助我保持條理。
主持人:你說的幫助你獲得情感支持是什么意思?
蘇萊曼:我有一個習慣,每天下班開車回家時,我會和Copilot進行一場大約5到10分鐘的對話,聊聊當天遇到的棘手事情,或者讓我感到沮喪的事情。
也許“情感支持”這個說法有點夸張,但這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樣,把當天進展順利和不順利的事情都傾訴出來。而且你一旦隨著時間積累起這種記憶,它就會變得非常有用,因為它具有個性化特點。
因此,Copilot能記住你說的大部分內容,它會為你個性化定制回答,或者參考某個趨勢或模式。這非常有幫助,聊完天后我會感覺有點神清氣爽,就像卸下了重擔一樣。
主持人:所以它幾乎成了朋友、心理醫生、家人。
蘇萊曼:是的。
主持人:它會不會讓你覺得你不必再和生活中的其他人說話了?
蘇萊曼:可以反過來想,他們不必把情緒發泄到伴侶或好朋友身上了。每個周末我仍然給我最好的朋友打電話,聊聊天。如果說有什么變化,那就是它讓我和朋友們的關系更加深厚,我聽到這些對話時心情輕松了些。
主持人:你會認為你的未來在美國嗎?我相信英國會很歡迎你回來?
蘇萊曼:我其實很希望能在英國創辦Inflection。我的思維方式很英國,但我不太喜歡的一種現象是“恐高癥”(指槍打出頭鳥的文化)。我覺得這里缺乏足夠的冒險文化,對于商業化、賺錢、創業和企業家精神,總有點諱莫如深。整個社會也不夠崇尚實驗和失敗。
而在硅谷,每個人都很瘋狂,熱愛失敗。大家整天都在談論事情是怎么搞砸的、某次經歷多么災難,這反而讓人非常解脫。
硅谷還有一種忙碌文化,看到所有人都在積極鉆研新技術,這挺讓人受觸動的。你會看到非專業人士在星巴克之類的地方讀科學論文,或者有人坐在電腦前看機器學習視頻。你在咖啡館看書時,總能旁聽到兩個互不認識的人因為某個話題主動搭話,可能就此開啟一段有意義的對話……那種能量無處不在。
我很希望倫敦也能有這樣的氛圍,而且我認為這完全可以實現。但這需要我們的政治領袖真正愿意去鼓勵冒險精神、認可商業價值。
主持人:你覺得AI能和你進行這樣的對話嗎?它能做得比我更好嗎?
蘇萊曼:可能不是今天。我認為會有AI記者出現。我在微軟運營MSN,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新聞網站之一。AI記者如何重振地方新聞,對此我感到很興奮。想象一下,有成千上萬的AI記者可以打電話給現場人員,這些人可以核實目擊者錄像,進行采訪,把這些內容拼接成小片段,他們不僅能支撐大型國家新聞,還能在非常本地化的層面上提供準確且事實可靠的信息。
主持人:你正在為MSN開發AI記者嗎?
蘇萊曼:我們正在探索一切,我也是《經濟學人》的董事會成員,并且經常與他們討論這個問題。
主持人:那AI面試官呢?
蘇萊曼:也許六個月?我開玩笑的,要把這件事做到完美,需要非常非常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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