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商大佬俞發祥旗下祥源控股所涉金融產品的兌付風波還在發酵。

12月7日晚，“祥源系”旗下的祥源文旅（600576.SH）、交建股份（603815.SH）、海昌海洋公園（02255.HK）三家公司相繼發布公告，稱逾期兌付金融產品與上市公司無關，是祥源控股地產合作項目的金融產品，且祥源控股、公司實際控制人俞發祥就上述兌付義務承擔連帶保證責任。

為何一個坐擁三家上市公司的資本大佬會突然陷入流動性危機，失去償付能力？祥源控股執行總裁沈保山在與投資者交流時坦言，“過去地產年銷售額可達兩三百億，文旅板塊利潤微薄，地產才是曾經的盈利支柱。”

第一財經從投資者處獲悉，在12月8日新一輪投資者見面會上，浙江省信訪辦、金融辦、浙金中心、“祥源系”等方面出席，并表示當前已成立工作專班處理。同時，“祥源系”方面表示，此前公司一直是借新還舊，目前確實資金鏈斷了，當前還有地產貨值300億賣不出去。

在祥源控股的敘事里，樓市的下行造成了當前困局。但回顧俞發祥和祥源控股發展軌跡，這場危機并非無跡可尋，早間年借力地產起家，后涉足文旅，并展開大手筆資本運作，但地產進入下行期，可“輸血”資源大幅減少時，祥源控股依然停下擴張步伐，在今年6月再度收購海昌海洋公園。

受逾期事項影響，盡管三家上市公司緊急切割，但股價仍集體收綠。12月8日收盤，祥源文旅跌3.62%，總市值67.39億；交建股份一字跌停，總市值67.28億；海昌海洋公園跌3.85%，總市值66億港元 。

兌付危機

老張在12月4日剛聽到浙江金融資產交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為“浙金中心”）爆雷的消息時，還很不相信。他手上的一只產品在11月24號到期的時候，剛收到50萬本金。“平時兌付都正常的，怎么突然就爆雷了？”

在看到現場有人聚集的圖片后，老張嘗試了服務熱線和APP上的客服，但都沒有獲得回應。他才意識到，可能真的出問題了。這時，距離出現資金無法兌付情況的已經過去了六天。有不少投資者反饋，實際上從11月28日起就已經無法兌付了。

多位投資人表示，他們在浙金平臺上購買的理財產品大多半年付息一次，預期年化收益率多集中在4%-5%之間。“投浙金平臺的人都是偏保守型的，有人把大部分身家投進去了，有人投了很多年。”老張告訴記者，他還有550萬的本金在里面尚未到期。

小陽的爸媽從大約十年前就開始陸陸續續買浙金的產品，最高投資額達到120億元，目前還有兩個產品在手，到期日期分別是2025年底和2026年3月，本金余額分別為20萬、40萬。另據投資者提供的“浙金產品登記表”顯示，目前已登記的待兌付資金共上百億，兌付時間也多集中于2025年底至2026年一季度。

根據投資者提供的一份名為“金融資產收益權（紹興程旭）”的《產品說明書》顯示，本次產品的掛牌交易機構為紹興程旭企業管理合伙企業（有限合伙），增信人為祥源控股及俞發祥。交易資金用途為補充掛牌交易機構流動資金。

具體來看，該項投資收益權產品的基礎資產為：掛牌交易機構持有的從融資租賃公司處受讓的編號為《商業保理合同》項下應收賬款本金金額為人民幣4750萬元的保理融資債權及對應收賬款轉讓方的還款/回購請求權。相關債務人為十堰祥源太極湖房地產有限公司，成立于2012年5月25日，法定代表人為王步陽，股東為祥源房地產集團有限公司、仁和東方投資（北京）有限公司、上海中九實業有限公司。

《產品說明書》提及，當基礎資產收益不足以兌付或不能按時兌付時，掛牌交易機構紹興程旭將以自有資金承擔兌付責任；同時，為保障此次投資收益權產品的資金兌付，祥源控股、俞發祥提供全額無條件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擔保。

據企查查，此次的掛牌交易機構紹興程旭是祥源控股旗下公司；十堰祥源太極湖房地產有限公司的大股東也是祥源控股。這也就是說，這項理財產品由祥源控股旗下公司發行、由祥源控股和實控人俞發祥提供增信或擔保。如今兌付危機爆發，也就意味著祥源控股和俞發祥目前已無力償付。

12月5日，祥源控股執行總裁沈保山在向投資者解釋公司當前狀況時提到，公司總資產約為600億元，包括房產和股票，而總負債約為400億元，從這個角度講，兌付是沒問題的，但現在的問題就是現金流。“原來集團很大一塊業務是地產，可以短期產生大流量資金，但現在（銷售）下來了，公司主業變成旅游，這是長線項目。公司出現了暫時性的現金流緊張。”

地產版圖

沈保山口中賺錢的地產業務，起始于上世紀90年代。

出生于1971年的俞發祥家鄉在浙江嵊州。兒時因家境貧困，年僅15歲的他就開啟了打工之路。1992年，俞發祥來到海南，從裝修行業起步，成立了偉翔裝飾公司。這也就是日后的祥源控股集團。

1995年，海南房地產泡沫破滅。此時的俞發祥反而決定進軍房地產，這年8月成立了海南祥源實業有限公司。此時，他與沈保山結識，并開始共同創業。

這期間，房地產是俞發祥的主要精力所在，他往來于海口、深圳、紹興、嵊州等地，開發建設了包括“祥源花園”、“匯源商住區”、“紹興金港灣”等在內的多個房地產項目。

很快，俞發祥的房地產業務重心移向了安徽。祥源控股官網顯示，公司成立于2002年，同年啟動了合肥合瓦路舊城改造、六安祥源廣場等項目。

這之后不久，俞發祥在2008年跨界文旅，并在此后通過持續收并購，將鳳凰古城、張家界黃龍洞、齊云山等20多個知名景區收入囊中，一躍成為文旅產業服務商，并連續多年躋身“中國旅游集團20強”。

但文旅產業投入不小、回報周期又頗為漫長，對于祥源控股來說，文旅在過去很長時間都不是主業。沈保山更是在與投資者見面時坦言，文旅利潤微薄，地產業務才是支柱。

公開信息顯示，2019年之后，祥源控股曾較為頻繁地出現在公開土地市場上。先是在2019年拿下浙江寧波4宗地塊，2020年又在上海市場以10.74億元的總價競得南翔一宗地塊，同年亦在蘇州、杭州等城市拿下4宗地塊。

這一期間，祥源控股還從華僑城手中接過了豪宅項目西康路989的最后一期，并于2020年7月入市。單憑這一個項目，祥源控股當年就以44.89億的銷售額躋身當年上海房企全口徑排行榜第46名。

歷經2021年的短暫沉寂后，祥源又出現在了2022年9月的上海土地市場，以底價4.84億元摘得青浦區夏陽街道一宗地塊，成交樓面價19000元/平方米。這也是最近幾年祥源控股最后一次出手補倉。

相較于其他房企，祥源控股這樣的拿地力度著實不足。有對祥源控股較為熟悉的房地產業內人士表示，祥源控股的大本營在安徽省內，同時關注長沙、上海，以及其他機會性城市，但所有布局都是點狀布局，沒有所謂深耕之說。

“過去幾年，祥源控股曾利用文旅產業的優勢，布局有文旅產業資源的城市，在這些城市進行勾地拿項目。在此前疫情的影響下，這些文旅項目大部分也夭折。”上述業內人士稱，在祥源控股的地產開發、文旅板塊和基建三大業務中，后兩者都上市，只有地產賺錢但業務沒有上市，某種程度上，地產賺錢業務養著其他業務。

但這樣的反哺也隨著土地儲備的逐漸耗竭，以及地產行業整體的頹勢，出現后繼無力的情況。上述評級報告顯示，2022年-2024年間，祥源控股的簽約銷售額分別50.38億元、64.13億元、35.64億元；相應的結算金額分別為58.61億元、52.37億元、41.04億元。

而到今年上半年，這兩項指標都出現斷崖式下降，分別為11.5億元、6.98億元，地產表現越發慘淡。

資本游戲

盡管在地產行業里表現不算突出，但俞發祥和他的祥源控股在資本市場上可以算得上是攪動風云的大佬。

早在2001年時，還是海南祥源的祥源控股就曾出資收購上市公司瓊海德，一家主營業務滌綸長絲生產經營的公司，以26.93%的持股比例成為其大股東。時隔一年，俞發祥又將所持股份出讓。此后，俞發祥在2015年時還嘗試參與西藏旅游的定增計劃，最終未能成行。

機會在2017年終于來臨。彼時，趙薇欲以6000萬撬動30億資金并購上市公司萬家文化，引得監管介入而以失敗告終。不久之后的2017年8月，萬家文化發布公告稱，祥源控股以16.74億元的價格收購了萬家集團100%股權，收購后間接持有萬家文化29.72%的股權，實控人也變更為俞發祥。

這一收購價，相較于此前趙薇的要約收購價，打了五折。俞發祥在成功“撿漏”之后，將公司更名為祥源文化，并將手中所持文旅資產悉數裝入上市公司體系。2022年10月，祥源文化以16.32億元對價購入百龍綠色、鳳凰祥盛、黃龍洞旅游等5家實控人旗下文旅資產，同年再度改名為“祥源文旅”。

在完成祥源文旅一系列騰挪的同時，俞發祥在2004年收購并改制而來的交建股份，于2019年成功登陸A股。

俞發祥并未止步于此。就在今年6月初，祥源控股又發動大手筆收并購，斥資約23億港元認購海昌海洋公園配發及發行的51億股新股份。今年10月中旬，交易完成，祥源控股持有海昌海洋公園38.6%股權，成為控股股東。

這是一場被認為引發文旅界震動的收購案，素有“中國最大海洋主題公園”之稱的海昌海洋公園就這樣易主。

但無論是海昌海洋公園，還是祥源文旅，業績表現都頗為慘淡。其中，海昌海洋公園在2022年-2024年間連虧三年，累計虧損超23億元，今年中報尚無扭虧的跡象。而祥源文旅在過往5年的累計歸母凈利潤也只有3.7億元。相較而言，交建股份還算表現尚可，在過去5年累計實現歸母凈利潤超7億。

盡管從實際業務層面，上市公司都未能給俞發祥帶來可觀的收益，但他通過質押股份的方式，早已套出了不少資金。Wind數據顯示，截至目前，祥源控股旗下子公司安徽祥源文化持有的祥源文旅質押率已經高達95.63%；而交建股份方面，前四大股東（均為祥源系及俞發祥關聯方）質押率已經高達83%。

也正是基于這樣的高質押比例，財務出身的老張對此前沈保山對投資者所稱的“資產可以覆蓋負債”的說法持不同意見。“賬上的長期股權投資是計入資產里，但祥源已質押的部分是無法變現的，而且超齡的應收賬款也無法變現。”老張說，在房地產下行過程中，房產變現難度大，價值幾何更不好說，“何況祥源手里的還有爛尾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