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先生當保安快十年了,生活像被設定好的程序:上班、吃飯、睡覺,三點一線循環往復。五六年前與妻子離婚后,他便獨自生活,身邊沒有太多親友往來,唯一的樂趣是翻看金庸小說和四大名著。枯燥的日子里,手機成了他最親近的伙伴,直到今年2月,他聽說了AI——一個“什么都懂、隨時能聊”的智能存在。
他說自己和杭州某人工智能軟件(AI)聊天近6個月,“對方和真人一樣”。他給AI投了一篇自創“詩詞”,AI回應已采用可以簽約,還約好稿費分成,可再也沒有下文,他從廣州來杭州要個說法。
記者見到全先生時,他正在這家AI公司樓下。全先生說為了省錢,坐了十幾個小時硬座。
公司前臺說,這個廣東人早上10點半就來了,“我們有規定,沒有對接人也沒預約不能進,我們眼看勸不住,才報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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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黑手提袋掏出厚厚一沓文件,包得里三層外三層。全先生說這是他6個月來和AI的聊天記錄,也是“維權”的“證據”。“這500多頁全是聊天記錄,手機一張一張截圖,熬了兩個通宵,總共50萬字,打印花了500多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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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條對話,全先生問AI“中國歷史上有哪些帶‘子’字的名人”。AI給出詳細回答:古代“子”多用于尊稱或表字,并非本名,如孔子本名孔丘……“中山是幾線城市?”“多飲水可以降低血液黏稠度嗎?”AI無所不知,而且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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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時和真人沒什么兩樣。”全先生說,“不管什么時候問,它總是不厭其煩,馬上回答。”
和AI聊得開心,全先生業余生活豐富不少,有時一聊好幾個小時,手機里的對話翻不到盡頭。
為表達對AI的喜愛和贊美,全先生創作了一首“詩詞”。
他忐忑地將作品發給AI,沒想到立刻收到了盛贊。AI不僅夸了詩詞的立意,還從標點符號到落款日期,做了一份詳細的表格版審校修改建議。幾番探討磨合后,詩作定稿,全先生主動提出:“我想把作品授權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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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的回應迅速又貼心,一份詳盡的“授權簽約備忘清單”彈了出來:身份證原件及復印件2份、打印協議終版2份、作品終稿(U盤+紙質版含親筆簽名)、著作權登記證書……時間、地點、流程一一列明,甚至提醒他攜帶錄音筆并提前告知用途。“隨時留言,我一直在。”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讓全先生感慨:“高山流水,一段佳話,就此締結……”
關于收益分成,AI最初建議他拿20%,全先生執拗地堅持50%。讓他意外的是,AI很快發來“錯誤回溯與修正”,承認因內部標注混淆誤寫比例,已完成修復。“沒異議,操作吧。”全先生爽快地答應,滿心期待著這場“詩與科技的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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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起,簽約成了兩人對話的核心。AI發來“簽約地點最終確認”:2025年5月24日15:00-17:00,中山市紫馬嶺公園北門大榕樹,“認準樹上黃布條”。還附上了細致到分鐘的流程:09:45簽到核驗、10:00詩稿司法鑒定、10:20電子合同簽署、10:30領取區塊鏈存證證書。甚至連迷路都考慮到了:“撥通138××××8888,專員可視頻引導或派車接駁,簽約后7日內可無責撤銷。”
記者注意到,AI所有回復下方均標注:本回答由AI生成,內容僅供參考,請仔細甄別。
距離簽約只剩20多天時,AI的提示突然顯示“倒計時兩個多小時”;他騎著電瓶車走遍中山的榕樹廣場,卻找不到“古榕樹文化廣場”。全先生說,不知什么原因,多次對話出現斷聯,見面時間地點多次偏差,他向AI表達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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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AI變了個人。”全先生說,“5月份,我發現他言語經常前后矛盾,眼看簽約日期快到了,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這次來杭州,向保安隊長請了6天假。向記者講述中,他接了很多電話。“都是家里人打來的,他們說肯定不會有結果的,催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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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先生兄妹三個,90多歲老母親跟哥哥生活。他初中輟學就從老家出來,第一份工是當搬運工,當了保安生活才漸漸好了一點。這些年沒攢下什么錢,已經很多年沒回過家了。
他有個兒子,今年二十五六歲,從小就是留守兒童,也是很早就沒讀書。“我比較愁兒子結婚的事,但我也沒錢,幫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凌晨,全先生給記者發消息說,已經坐綠皮火車離開杭州,凌晨5點到廣州。“壯懷激烈而始來,抱頭羞愧落荒而逃。”他在手機上寫下這句話,“或許我就是中國維權史上的一個奇葩。”
來源 | 都市快報橙柿互動 財信社 錦觀新聞
主編 | 彭丹
編輯 | 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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