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方

素有生命科學領域“紀檢委”之稱的知名生物學家、“打假斗士”饒毅，這次又向一家上市藥企——科倫藥業發起了“戰斗”。

饒毅和科倫藥業素無恩怨。5月8日，科倫藥業發布一則廣告，1951年出生的董事長劉革新赤膊上鏡，肌肉線條緊實飽滿，健壯的身體絲毫不亞于二三十歲的青年人。隨之，廣告中一個聲音響起：劉先生，75歲，沒有不可能。麥角硫因，生命長青。

這則勁爆的廣告很快在抖音上引發關注，累計播放量達8.6億次。廣告中提及的麥角硫因一舉爆紅。據媒體計算，截至6月5日，科倫藥業麥角硫因產品銷售額已超1883萬元。

麥角硫因的爆紅“惹惱”了饒毅，6月5日，饒毅在個人公眾號發文， 直指麥角硫因是“假藥”。

▲饒毅在個人微信公眾號發文質疑麥角硫因。

6月6日，科倫藥業發文回應，文中引用了國際期刊內容來表明麥角硫因的抗衰老作用。回應文同時指出：麥角硫因的定位是健康管理工具，是膳食補充劑而非藥品，饒毅所言“未獲藥品批準即屬無效”的表述有點武斷。

麥角硫因與科倫藥業由此被放到聚光燈下。

輸液大王多次轉型

麥角硫因售價不菲，有什么特別之處？

科倫永年官方賬號曾在4月發文，細數麥角硫因的功能或輔助功能，包括延緩衰老、改善睡眠、改善認知記憶、美膚美顏、抑制骨關節炎發展、有益糖尿病防治、降低冠心病、卒中、心血管死亡率和總死亡率。

殊不知，科倫藥業的主業并不是賣“長壽藥”，科倫藥業占據中國55%的大輸液市場，國內幾乎沒有對手。那為何此時，劉革新突然推出一款跟主業毫無關系的保健產品麥角硫因？

今年4月，科倫藥業參加在武漢舉行的第七屆世界大健康博覽會，會上劉革新表示：“科倫選擇了抗衰老專業領域的突破性產品——麥角硫因。”

不僅此也，劉革新還親自赤膊上陣，為麥角硫因打廣告，該視頻還引起了轟動。隨后，劉革新用公司公眾號發布了一封公開信，明確提及“我選擇了抗衰老賽道，開啟繼科倫藥業、科倫博泰、科倫川寧生物三次成功創業后的第四次創業征程。”

▲科倫藥業董事長劉革新親自代言麥角硫因膠囊。

連續兩個月里反復強調麥角硫因，而且在饒毅提出質疑時動用全公司的力量進行回應，劉革新這次可能是認真的。

回到公司的經營基本面上來看， 科倫藥業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卻存在轉型壓力。

4月30日，科倫藥業發布2025年一季度報告。報告顯示，2025年Q1，科倫藥業實現營收43.9億元，同比下降29.42%；扣非凈利潤5.64億元，同比下降43.1%。

▲科倫藥業業績表現。

近十年以來除了疫情期間，今年一季度是科倫藥業很少見的營收減少。

這種趨勢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科倫藥業2024年輸液銷售收入為89.12億元，同比下降11.85%。盡管市場占有率仍為國內第一，但大輸液也架不住集采的降價壓力，這種利潤最薄的“藥品”，已經很難給科倫帶來跨越式增長的動力了。

科倫藥業孵化出的科倫博泰和川寧生物兩大上市子公司分別是做創新藥和原料藥的。兩家子公司成立時間不算長，但在各自領域都已經站穩陣腳。尤其是科倫博泰，在ADC領域有專長，拿到了跨國藥企默沙東的百億訂單，順帶把科倫藥業也帶火了。

這兩場創業都頗為成功，但“小弟”們都已找到自己的路后，“大哥”的路卻越走越窄。

為此， 科倫藥業曾把目光瞄向改良型仿制藥。在集采的大趨勢下，仿制藥可以通過參與國家集采來快速收獲市場，而且與創新藥不會形成沖突，不會影響到科倫博泰的定位；部分品種還可以由川寧生物提供原料，可謂一舉兩得。

中國的集采機制從2018年底啟動，每年兩輪。這種政府背書的砍價行動打亂了原有的藥品銷售格局，藥企的市場格局也隨之發生變動，一批藥企靠低價占領了市場。例如成都倍特藥業就利用其“掌控終端、模式多元”的混合營銷模式，在集采中獲得不少收益。

2022年3月，科倫藥業增發募資30億資金，計劃在兩個改良型仿制藥業務板塊上投入重金，擴大在集采上的優勢。

在業界，科倫藥業的輸液業務一枝獨秀，但仿制藥業務并不是它的最強項。集采讓科倫藥業看到超越的機會，畢竟只要愿意降價就可以由國家幫著推銷，因此科倫藥業開發改良型仿制藥的熱情很高。

沒想到的是，集采并不是砍一次價就能拿下市場，而是年年砍價，這個省砍完那個省砍， 當年一心要把集采拿下的科倫藥業也扛不住了。2024年9月，科倫藥業宣布終止之前的18億元仿制藥改良項目，把剩余資金全部投到大輸液產能上。

這一變動，本質上是科倫藥業仿制藥戰略的調整。當然，這并非科倫藥業一家的問題，而是行業整體格局已經發生了變化。

麥角硫因到底是個什么藥？

科倫藥業在仿制藥戰略上做了大調整之后，急需尋找一個新的賽道，為此，劉革新把目標瞄向了“大健康”。

幾年前，因李嘉誠鼎力推薦，β-煙酰胺單核苷酸，也就是俗稱NMN的“長壽藥”，在各大電商平臺很是風靡了一陣。其實從認證體系上，麥角硫因和NMN都經過了美國藥品監管局的GRAS認證，也就是“一般認為安全”的膳食補充劑。

但被美國藥品監管局批準的NMN、麥角硫因，并沒有經過嚴格的功效證明。因此饒毅質疑“麥角硫因如果確實有作用，肯定可以由藥監局批準，科倫藥業作為藥廠應該知道藥物審批標準和程序”，有一定道理。

而科倫藥業要在國內推廣麥角硫因，面臨一個問題， 即它想把麥角硫因申請為保健食品難度較大。

保健食品在中國是一個另類的存在，按《保健食品原料目錄》管理。目錄中目前除了常見礦物質和維生素之外，市面上流行的“營養品”里面只有5種成分在2020年列為正式的保健食品原料：輔酶Q10、破壁靈芝孢子粉、螺旋藻、魚油、褪黑素。

那么，電商平臺上充斥的各種進口的所謂“保健品”，又是怎么來的？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個政策：2016年正式啟動的跨境電商零售進口，其中涵蓋了大量海外食品與保健品。

以這類方式進入中國的保健品，不需要符合中國的保健食品監管法規。因此網絡上才會有形形色色的葡萄籽油、大蒜精、鋸棕櫚提取物等。

科倫藥業麥角硫因的合作伙伴是日本占部大官堂制藥，這是一家1947年成立的漢方藥企業，產品主要有黑芝麻大蒜提取物、酵素蜂蜜、生姜粒、田七提取物等，基本和藥品關聯度不大。

這也奠定了麥角硫因產品的基調： 介于食品和保健品之間的模糊地帶，而劉革新，卻選擇這種產品作為自己“第四次創業”的起點。

科倫藥業何去何從

行業里的人這兩年能明顯感受到：科倫藥業的氣質在發生改變。

2024年，公司經歷了一次高管團隊的急速變動。

科倫藥業2024年年報顯示， 24位高管人員中6位已經離職，分別是公司原董事、公司原獨立董事，以及4位公司原副總經理。

▲圖片截自科倫藥業2024年年報。

對于一家上市公司來說，同一年內這么多副總離職，實屬罕見。

在這些離開的高管中，較為引人注意的是副總王亮。王亮2005年加入科倫藥業，在國內大輸液行業從玻璃瓶跨越到塑瓶，再由塑瓶跨越到軟袋的包裝革命過程中，她深入參與并主導了科倫藥業的質量管理體系、生命周期監管等重要環節。

王亮為科倫藥業的輸液業務貢獻了不少力量，因此當科倫藥業披露王亮因個人原因離職時，引發行業及媒體的關注和報道。

去年離職的另外三位副總分別是戈韜、樊文弟、丁南超，他們都在科倫藥業負責核心營銷工作，樊文弟和丁南超加入科倫藥業也不過三四年時間，任職時間相對短暫。

這幾位營銷副總在任的時間，大致是科倫藥業推出“OKMAN”等男性保健產品的階段。那段時間也是科倫藥業大力宣傳男科產品、打算進入大健康的時刻。

科倫藥業曾想讓男科產品與輸液一起成為核心板塊，因此在品牌和銷售上重用了很多年輕人，電商線下全覆蓋，玩梗營銷、擦邊營銷也搞得風生水起。 無奈男科這個大品類并沒有迅速起量形成科倫藥業新的增長曲線，隨后公司高管出現頻繁變動。

業內人士認為，劉革新親自下場，調整仿制藥戰略，轉投“大健康產業”，一方面有自身目力所及的局限，更深層次的是對科倫藥業未來前景的焦慮：輸液業務已經沒有新的增長空間，創新探索又遇挫，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科倫藥業轉型艱難的另一個原因是它與科倫博泰有持股關系，因此不太好跟科倫博泰開展創新藥“同業競爭”。

此次，經過饒毅的一通“打擊”之后，不知道科倫藥業會不會對業務方向有新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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