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紙不語

三年內實現年產值1800億元，挺進世界500強；五年內實現年產值3000億元，在世界500強中進位趕超......當正邦集團董事長林印孫在2021年11月放出這一豪言時卻沒料到，僅僅數月后，正邦集團便陷入資金危機，供應商討債、員工討薪、代養戶討要代養費，甚至出現“豬吃豬”現象。

作為正邦集團核心子公司，江西正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正邦科技”）的資金問題也不斷曝光。其在2023年1月31日披露的業績預告更是驚動了深交所。正邦科技在預告中稱，“預計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虧損110億至130億元，扣非后凈利潤虧損95億至115億元，母公司所有者權益為-84億至-64億元。虧損主因是生豬銷售規模和價格下降，報告期費用35億至45億元，以及計提資產減值準備30億至40億元?！?/p>

盡管林印孫和正邦集團曾嘗試通過A股融資等手段進行“自救”，但還是難以扭轉高負債率的局面。

圖源：環球人物

正邦集團的崛起與林印孫的野心

2003年，憑借飼料加工和獸藥研發優勢，正邦集團開始進入生豬養殖業。隨后，乘著豬肉價格上漲的東風，2007年8月17日，正邦集團通過其控股的正邦科技在深交所成功上市，成為江西首家民營企業上市公司。

上市后，正邦科技繼續向產業鏈下游延伸，布局生豬養殖等業務，并逐步提升業績。

2018年，非洲豬瘟爆發，國內生豬大量死亡，豬肉價格飆升，生豬養殖企業普遍獲利。林印孫果斷斥資進口11120頭優質種豬，填補市場空缺。據第一財經報道，2019年到2020年，正邦科技的生豬出欄量分別為578.4萬頭、955.97萬頭，先后實現歸母凈利潤16.47億元和57.44億元，成為國內僅次于牧原股份的第二大養豬企業。此前在2018年，其歸母凈利潤僅為1.93億元。

圖源：第一財經

與此同時，正邦集團總產值突破1000億元，成為江西首個年產值過千億的民營企業，林印孫也以320億元的身價成為江西首富。

2020年9月，林印孫之子林峰正式接棒，從總經理升任董事長。一個月后，林印孫與林峰出席了一場重要會議。在會上，林印孫提出了一個震驚眾人的目標：實現一億頭生豬出欄。林峰更是表示，一億頭生豬只是正邦的起點。而在當時，中國最大的生豬養殖企業牧原股份的年出欄量僅為1800萬頭。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2020年，正邦科技開啟了大規模的擴產運動。通過“四搶”戰略：搶母豬、搶仔豬、搶養殖指標、搶人才，正邦科技生豬出欄量急劇上升。另外，在豬肉價格高企時，正邦科技投入100多億元購買種豬，并推出養殖戶代養模式，承諾提供豬苗、飼料和收購服務。

然而，林印孫忽視了“豬周期”的規律。在豬肉價格突然暴跌，從18元跌至6元甚至更低后，拒絕履行承諾，導致養殖戶損失慘重。與此同時，正邦科技的負債規模也與生豬養殖規模同步擴大。2018年，正邦科技的負債總額僅為145.1億元，到2021年，中國豬肉價格暴跌，正邦科技負債飆升至431.2億元，其中包括超過280億元的有息負債。2021年，正邦科技的利息支出高達12.59億元。

2021年正邦科技巨額虧損。圖源：Wind

財報顯示，2021年，正邦科技歸母凈利潤為-188.19億元，幾乎相當于公司前10年利潤總和的兩倍。2022年上半年，正邦科技歸母凈利潤為-42.86億元，同比下降199.68%。短短一年半時間，公司累計虧損約231億元。截至2022年6月末，正邦科技凈資產僅剩7400多萬元，財務狀況急劇惡化。與此同時，公司股價從最高點26.68元/股跌至4.99元/股，跌幅超過80%。與此同時，林印孫的財富也大幅度縮水。

資金短缺背后的代養戶斷料風波

2022年，正邦科技資金鏈幾近枯竭，公司不得不采取一系列自救措施。為緩解資金壓力，正邦科技主動縮減產能，員工數從2.2萬人降至8000人。同時，為快速回籠資金，生豬提前出欄，銷售均重從上年度的126公斤/頭降至96公斤/頭，導致單頭收入減少約650元。這一措施雖為短期應對，卻使公司陷入惡性循環，資金鏈愈發緊張。

由資金短缺帶來的問題也開始顯現。

圖源：觀察者網

2022年7月，一則關于“正邦科技陷代養戶斷料風波”的新聞報道引發了廣泛關注。

在抖音等社交平臺上，有用戶發布視頻顯示，正邦科技代養戶的豬在斷料數天后，因極度饑餓出現“豬吃豬”的現象。據觀察者網統計，廣西南寧、江西贛州、四川江油、湖南湘潭等地的代養戶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斷料問題。

正邦科技某分公司財務負責人袁復昌稱：“豬吃豬明顯是缺飼料，公司資金緊張，沒法提供飼料。飼料缺得久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

據觀察者網報道，作為生豬養殖行業的頭部企業，正邦科技的主要經營模式包括自繁自養模式和“公司+農戶”合作養殖模式。在“公司+農戶”模式下，正邦科技為合作農戶提供仔豬、飼料、獸藥和技術支持，同時負責生豬銷售并承擔市場風險。合作農戶則負責豬場建設和生豬育肥飼養。

正邦科技向農戶支付的代養費標準為1.5元/頭/天，所有物料及肉豬均屬于正邦科技的財產。代養戶購買飼料喂豬，飼料款相當于暫借給正邦科技。

然而，當正邦科技資金緊張、無法保證供料時，許多代養戶不愿墊款購買飼料。一些愿意墊資的代養戶也與公司發生了矛盾。有代養戶表示，自己墊款后，正邦科技不僅未結算，還拉走了部分生豬，導致雙方關系破裂。

2022年7月25日，正邦科技在投資者互動平臺回應稱，由于公司資金緊張以及物流配送與飼料廠的協調問題，少部分區域出現了偶發性斷料現象。其表示，這一小范圍的斷料情況不會影響公司的正常生產經營活動，并已通過資源協調得到解決。

盡管2022年下半年豬肉價格有所回暖，但正邦科技的虧損局面仍未扭轉。在2022年第三季度，五大上市豬企中，只有正邦科技仍在虧損，其余四家均已實現盈利。

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指出，正邦科技的擴產策略過于激進，沒有充分考慮市場和行業的發展規律，最終導致今天的困境。如今，正邦科技只能在堅持不倒的情況下等待時機，控制成本、縮減產能、等待豬周期回升，缺一不可。然而，能否撐到豬周期回升，仍是一個未知數。

債務危機下瓦解的正邦集團

正邦科技深陷債務危機，其控股股東正邦集團也面臨困境。截至2020年6月末，正邦集團有息負債166億元，其中短債超120億元，而貨幣資金僅61.72億元，難以覆蓋短期債務。

圖源：環球人物

巨大財務壓力下，林印孫試圖通過推動旗下其他資產上市來緩解資金壓力。2021年11月，林印孫提出要在已有正邦科技的基礎上，推進正邦作保和江西增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主板上市。2022年6月，正邦作保向證監會提交招股書，計劃募資約5.73億元用于加碼農藥業務和補充流動資金。然而，頻繁的資金拆借導致正邦作保自身資金緊張，正邦作保的IPO進程也備受關注，尤其是其與關聯方之間的資金往來問題。

在IPO前，正邦作保通過資金拆借、突擊分紅和代貼現等多種方式向關聯方“輸血”。這些操作雖然緩解了正邦科技的資金壓力，但也導致正邦作保自身資金緊張，負債率大幅攀升。截至2021年底，正邦作保賬面貨幣資金為2.60億元，其中受限資金為1.47億元，可動用的自由資金僅為1.13億元，而其長短期債務合計為4.44億元，短期債務為3.54億元，償債壓力巨大。

2021年和2022年上半年，正邦集團分別虧損197.55億元和49.73億元。截至2022年6月末，正邦集團總資產436.61億元，總負債452.32億元，已資不抵債。

因拒付供應商錦州天利糧貿有限公司的927.73萬元電子商業承兌匯票，2022年10月，正邦科技被申請破產重整。2023年，正邦科技啟動重整計劃，由雙胞胎集團牽頭的重整投資人提供資金支持。

完成債務重組后，正邦科技資產負債率大幅下降至53.97%，但扣非后凈利潤仍虧損48.83億元。

此外，正邦科技的養殖劣勢也依舊明顯。2024年四季度，正邦科技的生豬養殖成本仍高達15元/公斤，遠高于牧原股份的13元/公斤。受此影響，2024年第三季度，正邦科技扣非后凈利潤仍虧損2627.48萬元，而牧原股份單季度盈利百億元。

為解決高成本問題，正邦科技及其控股股東雙胞胎集團積極盤活閑置資產。由于產能利用率低，正邦科技有不少豬場閑置，導致養殖成本居高不下。2024年2月17日，正邦科技公告擬將部分閑置飼料廠和豬場租賃給雙胞胎農牧及其子公司運營，預計2025年全年租金收入不超過2.2億元。

此外，正邦科技還計劃在2025年擴大養殖規模，將生豬出欄量提升至700萬頭，若目標順利實現，其完全養殖成本有望進一步下降。

[引用]

①　“江西首富”林印孫歷險記.斑馬消費.2022-10-31.

②　狂賠100億！養豬養成首富的他，這次玩脫了.環球人物.2023-02-12.

③　江西首富遭遇危機時刻：旗下公司一年半虧了230億，力推另兩板塊IPO..2022-09-22.

④　江西豬王，消失在富豪榜.商業人物.2024-01-14.

⑤　控股股東參與重整浮盈近25億元，養殖成本高致正邦科技經營虧損.子彈財經.2025-02-25.

⑥　巨虧130億！江西首富的商業帝國，敗了.侃見財經.2023-05-09.

⑦　代養戶曝光“豬吃豬”慘劇，上市豬企身陷資金斷裂風波.觀察者網.2022-07-25.

⑧　罕見“豬吃豬”慘劇？龍頭豬企股價暴跌近7%！控股股東還計劃減持.機會寶.2022-07-26.

⑨　正邦集團破產重整，“江西豬王”倒在黎明前.達摩財經.2022-10-31.

⑩　正邦科技：生豬出欄量A股第三 2019年凈利同比增逾7倍.第一財經.2020-04-20.